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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奔赴（第1页）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卡蒂亚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她从诺曼底小镇搬到里昂，再到巴黎。黄昏，她常常一个人去塞纳河畔或是香榭丽舍大街散步。

偶尔的失眠的夜里，会看见尼克的脸，他告诉她那边一切都很好，是时候该过自己的生活了。有时，她也会梦见她那未出生血肉模糊的孩子，正爬向她哭喊着：“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妈妈……妈妈……”

孩子想要重新钻进她的子宫，她用满是鲜血的手抱着未成型的孩子哭泣：“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房间只有明亮的灯光，苍白地照在失血的心上。她独自在那里泪流满面。在失去孩子的那段时间，她放肆地流泪，不仅仅是因为疼痛。她知道她割舍掉了生命中与尼克相连的一部分。

来到法国后，生活是单纯而寂静的。

即使逃跑，注定要相爱的人总会在世界的另一端相见。

那天预夕的时候，天色从金色变成橘色。她站在塞纳河畔左岸的黄昏下，手捧咖啡，香槟色的法式长裙和浅金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光滑的肌肤像没有任何褶痕的丝缎，修长的腿很美。一阵微风轻拂，褶皱飘逸，仿佛带着法国乡村的清新气息。她悠然地抬头观望卢浮宫，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

“丹妮。”

听到人群中的声音，她感到暗暗惊奇。人潮散去，他就站在她面前，然后向她走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中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涌动。

和翔相见的前几个小时，她做了一个陌生的梦。在此之前，没有先兆预料与他的邂逅。他们在各自的生活范围里生活，走着截然不同的路。

他说：“你好吗。”他俯下脸看她。他的目光像水一样无声覆没，她能看见里面的宛转。在黄昏的暮色里，他们只是平淡地对望着。她看着翔，突然感觉心里钝重地疼痛起来。他在人群中紧紧抱住了她。他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手指抚摸到她背上的头，长长的浅金色丝，柔声诉说爱意。

卡蒂亚一直都爱他，可她深知心里不能同时有两个男人。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去，因为不愿意让翔来背负这份罪恶。

他告诉她：“无论你选择什么，你都没有罪。如果一定要接受惩罚，错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没资格让你来为我承担这些后果。我不想让我们活在阴影里面，这对你不公平。”他抛下一切千里迢迢来找她，这加深了她心里的罪恶，她清楚，地底圣域更需要他。同时，她冰冷孤独的心也因此被融化触动，她身边本来不剩任何人，做好了永久孤身一人的打算。

上天带走了她的天使，转而又给她送来一个沉稳可靠又英勇强大的骑士，代替天使去保护她，照顾她，陪伴她。

如果她命中注定要与眼前的骑士相识相爱，她换个角度试想着接受上天的安排。甚至她想，认识礼堂光也许只是为了能够和翔的相遇。两人遇见是一段缘分，成为朋友是一种选择，但是爱上彼此却是无法掌控的。

从他来到这里找她，她的心就不知不觉被他牵引着走。

他陪她走到公寓楼下，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把她抵在电梯门上。他小心地亲吻她。她轻声地说，每个人都怀念过去，我也一样。

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她。他说，我注定要爱你守护你，我会尽我所能做得更好。

她的眼泪无声地滴落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面对面地注视着彼此。

他陪着她入睡，牵着她的手，轻轻抱她的后背。她感觉已经在一场梦里。花香和雨声，以及寂静的夜色都是恍惚的。

半夜醒过来，看到身旁这个熟睡中的男人。他的脸是英俊又锋利的。平时不怒自威的表情在睡眠中显得温情。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脸。

卡蒂亚回想起睡在前夫身旁的那些夜晚。她用海妖歌声操纵莫尔德的意识和梦境，那些难以言喻的梦真实到可怕。莫尔德认为已经与她生了无数次肉体关系，因此他睡着时脸上的表情放下了戒备，她有很多次动手的机会，可她并没有那么做。

比起一下子了结，她的怨恨和愤怒更喜欢残忍地践踏和折磨一个人——就是等他一切都信以为真的时候，再狠狠地一下打碎他的梦。在这方面，卡蒂亚就是他人口中荒淫无度的荡妇和蛇蝎女人，她在有丈夫的同时与其他男人多次生性关系，并且怀了情人的孩子。最后联合其他人一起杀死了怨灵三兄妹，摧毁瓦解了古阿帝国。

那个可悲的男人，到死临头还痴心问她有没有爱过。轻蔑的眼线上挑，暗暗地嘲笑讽刺他，她享受报复带来的快感，她夺走了摧毁了敌人的一切。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翔开始享受成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他可以卸下重担去过自己从未有过的生活。但他与地底之间的联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切断割舍的。

翔牵着她的手走在两旁都是法国梧桐的街道上。野花在风中摇摆，他看着鸟群飞过。

“不依靠任何力量的生活，只是一个平凡人，你习惯吗？”卡蒂亚问他。

“完全不同的体验，所以我很珍惜……”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我更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他们有时候会在街头咖啡馆用餐，室外的小圆桌旁挤满了情侣和聚会的人群，他们裹着厚厚的大衣比肩而坐，一面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面抽烟、喝酒、聊天。

有些夜晚，她撇过头看向窗外，夜深人静仍然辉煌璀璨的埃菲尔铁塔，悲伤把她拖向痛苦的回忆中，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半个月后，不知怎的朔夜联系上了卡蒂亚，对方的语气透着无奈又急迫：“他走后没多久，地底变得混乱。你知道……他是为了你才来，他想把你带回去，但他不会强求你。你是自由的，但不知道留给你们两人的时间还剩多少？”

朔夜的潜意思是：如果你不回来，就别把他耽误了，地底人民都需要他来支撑守护下去。

卡蒂亚听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能回到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跟他走，追随他，依靠他。那时候是孤独无助的她请求他留下，可他离开了。今时不同往日，他想留下她，陪在她身边。现在她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她得为自己而活，她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庸品。

那一夜，她的眼睛幽蓝清澈，那是他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的一刻。

她在房间阴暗的光线里亲吻他的脸，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原谅今夜我告别了。他们比我更需要你，回去吧。”

她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寂静小路上。

他知道她走了。但他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她，从很久以前，两人的心早就捆绑在一起，他始终能感应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