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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田文喜打道回府昆少爷指鹿为马（第1页）

（一）夫妻俩离开湾溪，爬青界，过红花，走擂钵溪，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白岩桥老家。白岩桥是龙潭、邵阳通往芷江、贵州、云南等地的必经之道，东边有条小河流自北而下，小河上面有座木桥。由于过往商贾较多，这里慢慢形成一条东西方向的长廊街道，每逢阴历的一、六赶集。田文喜父母就住在街上西南一角，屋前是一块平地，房子是清朝时期的木制建筑，门前挂着“田氏诊所”招牌。马夫先他们来到，驮来的物品已经卸下马背。田文喜父母见到儿子儿媳归来，喜出望外，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农村一日只呷两餐，早饭自然呷得晏，眼下刚好是呷早饭的时候。田文喜验完货，支付马夫工钱，并邀马夫一起呷早饭。饭桌上，田文喜问候两位老人道：“嗲嗲妈妈，家里还好吧？”

田文喜母亲道：“文喜，你嗲老了，身体冇如从前硬朗，力冇从心的时候，天天盼你们回来。今天你们回来，你嗲跟我别提有多高兴了。”

吃完饭，母亲一边收捡碗筷，一边努嘴道：“你看你嗲，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文喜，你冇在家的时候啊，我们除了老惦记着你们，其它什么都好。”

田文喜道：“妈，我们本想早些回来，但实在脱不开身。”

莫喜桂补充道：“爹、妈，对冇起了，我们冇能陪伴在您们身边尽心尽孝，反倒让您们挂牵，真是愧对您们二老。”

田文喜母亲道：“喜儿，千万莫说愧冇愧的，嗲妈只是想你们想疯了，今天见到你们回来，我跟你嗲的心儿，冇晓得有多高兴呢！一家人在一起啊，这才叫幸福。”

她把碗筷收捡重叠在一起，准备搬走。莫喜桂见状，抢着拿进厨房洗去了。田清德弓着腰、背着双手在门口喊道：“文喜，你把外头的东西先搬进屋吧。”

田文喜赶紧动手，田清德也不歇着，前前后后帮忙摆放。不到两袋烟功夫，已全部收拾妥当。田文喜见父亲在门口晃动着身子不停地走，问道：“嗲，你是不是累了？”

田清德道：“冇事，我这身子骨啊，得走动走动才行，坐下来反倒冇舒服。”

想想父亲操劳一生，从未好好休息过，田文喜心里酸酸的。他知道，自己出生时，父亲已过不惑之年。虽然还有一个姐姐，但她远嫁他乡，很难回家一次。至于那个弟弟，两年前被抓了壮丁，至今杳无音信。因此，父母只能天天想念自己。当初，自己去龙潭和湾溪开诊所，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想当保长，自己冤里冤枉被选上当保长一年，真不是滋味。如今，看到父母日渐衰老，无论如何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安享晚年。田清德也在一边一股脑儿地想心事。他年老力衰，寄厚望于儿子能够扬光大田家医术。儿子回来，他心里特别慰籍。见儿子做事井井有条，一点不凌乱，感概良多，觉得儿子这几年经过磨砺，着实沉稳了不少，今后由他来掌撑自己的事业，完全可以放心了。他对儿子道：“文喜，在湾溪，听说你小有名气，站稳了脚跟，当地父老乡亲给了你很高评价，看来，你在湾溪是用了心咯。”

“嗲，湾溪那边的人很纯朴，容易打交道，我觉得，医术只是一个方面，为人才重要。”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田文喜道出了自己是如何做人和做事的。田清德听后，点头赞许，道：“你能悟到就好。”

田文喜又道：“嗲，你知道全师叔上山当土匪的事吗？”

田清德：“晓得呀，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唉，人各有志，由他去吧。”

田文喜道：“一个半月前，全师叔到湾溪找过我。”

田清德惊奇道：“他找你做么个？”

田文喜述说道：“那是一个深夜，他敲门进来。当时还带着一个人，他的一只眼睛外伤后化脓感染了，要我帮忙处理。我对全师叔说，凡是祸害老百姓的强盗跟土匪一律不治。全师叔说是他的伙计，不是土匪。我检查后，现那人的眼球破碎了，就帮他做了清创摘除。离开时，有一个跟班叫韩胡子的人称那个伙计为‘牛大’，我才知道是牛栏仔。还有，……”说到这里，住口停了下来。田清德问道：“还有么个？”

田文喜觉得难以启齿，不好意思在父亲面前把师叔跟黄寡妇偷情的事说出来，便道：“他后来再没找过我了。”

田清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叹道：“你说的那个韩胡子，就是茅湾冬干田的，是牛栏仔的勤务兵。你师叔也算得个人才，他聪明得很啦，在跌打损伤方面，得了你爷爷真传，可惜他落草为寇，误入歧途。”

说完，甚是伤感。这时，母亲从里屋出来，问道：“中午了，你们父子饿冇饿？要冇要弄点东西呷？”

田文喜道：“妈，我们现在还不饿，我跟嗲嗲先讲讲话，拉拉家常。”

母亲道：“那好吧，你们父子俩聊吧，我跟喜儿也拉家常去。”

下午，来的病人不少。田清德让儿子坐堂，一是想让家乡的父老知道，今后的药铺由儿子打理了；二是希望儿子尽快熟悉家乡父老乡亲，适应这里的环境。一些病号来到这里，田清德一一作介绍。面对病人，田文喜总是笑脸相迎，亲切和蔼，把病人当成家中的客人，耐心细致，真诚对待。田清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时，门口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莽汉，身材高大，虎头虎脑，穿一件不怎么得体的黑衣服，手中握一把钢铲，边走边上下舞弄把式，一些人看见他，都躲得远远的。他在外头大声呼道：“田老医生在吗？”

看这架势，真像个土匪似的。诊所里有病人私下提醒，当心他是个强盗。田文喜镇定自若，毫无紧张之态。田清德听见有人直呼自己名号，走了出来，认得莽汉是大埠江教马冲的，外号叫“驴子”，脾气很倔，我行我素，独来独往。并且知道他沾花惹草、风流快活方面的韵事是出了门的。田清德问道：“驴子，么个风把你吹来了？你可是很少来我诊所的。”

驴子整个人黑乎乎的，一副憨不溜秋的相貌。他虽然是个爷们，到了这里却扭扭捏捏起来。田清德道：“你说话啊！”

驴子这才憨憨地说道：“我找你买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