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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女人们（第1页）

闫晓梦每周都去方艾华家一趟，因为那里有孙明畅生命的延续。

两年前，方艾华不顾家人朋友反对，顶着巨大压力，执意把孙明畅的孩子生下来。闫晓梦为此时常心怀敬佩感动无比。

要知道，一个没有工作的单身女人，要独自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谈何容易。哪怕孙明畅留下钱财和铺面。钱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丈夫没有父亲的家，要想维系幸福，其中的辛酸用钱哪能化解干净。

她对方艾华的决定不置可否，只默默无言地关注她。孙明畅的离去，使她们背靠背成了团结的整体。

方艾华的家人朋友因为她的“不可理喻自找苦吃”，一气之下，通通躲她远远的，唯有闫晓梦呼之即来。闫晓梦是一定会来的。方艾华肚子里孩子的蠕动，使她觉得自己有活着的理由。她曾经为找不着活着的借口无所适从。

孙明畅的儿子两岁多了。他和孙明畅长得一模一样。闫晓梦每周都去看他，她不太会哄小孩玩耍，只静静地看着他在玩具堆里爬出爬进。每当这个时候，她会觉得体内涌动一股热流，让疲软的精神感到短暂的眩晕和宽慰。它像成瘾的药片，让她每周必到方艾华家获取。它支撑着她，引导她一步步走过了那些艰难苦涩的日子。

一个曾经追求过方艾华的男人知道了方艾华现状，从国外杀回贵阳，态度热诚坚定地要方艾华嫁给他，并誓要给孙明畅儿子最好的生活。方艾华为了儿子的将来，答应了他的求婚。前不久，他们已经完婚并且决定出国定居。

方艾华在出国前把孙明畅的铺子送给了王平珍，并给她留下一大笔养老金。她肯定这是孙明畅的意愿。王平珍不想跟他们出国，她吃惯了中国米，不愿意在老了老了的时候，再去重新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方艾华的安排，让她的生活从此没有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分手时，方艾华和闫晓梦在机场候车厅抱成团哭成泪人。其中的个中滋味，是方艾华的新婚丈夫不懂的。

“你要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

这是她俩自肺腑的赠言。她们衷心希望对方都能有个好结局，让今后如果还有机会重逢时，彼此感觉欣慰而不要勾住陈年旧事悲伤到无法自拔。

送别归来，坐在车里的闫晓梦又咬着嘴巴无声地哭开。这三年，哭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不过，这次哭的意义有不同，她是喜极而泣。孙明畅的儿子终于有爸爸啦，他们终于有一个完整的家啦。孙明畅在天之灵知道他的老婆儿子从此有依靠恐怕会很高兴。她替孙明畅高兴。这下，他真的可以放心地走啦。

女性是伟大坚强不容易击垮的。

吴海三走后，何召雨没有如众人想象那样从此一蹶不振。她挺过来了。这要归功于她的娘家。那个时期他们集体登台亮相，你来我往一分钟不停地守候在她的身旁，给予她与方艾华家霍然不同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推助她从窒息般的伤心地界中走了出来。

如今，她用吴海三留下的铺面开了一家儿童服装店。她把和吴海三没有留下子嗣的遗憾，通过做童装生意这种方式找到了欣慰的弥补。

她对前来试装的儿童，表现的那份耐心和爱心，是换到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深受感动的。生意好与不好是次要，重要的是，她重新有了生存下去的寄托和力量。而人，一旦没有信念和力量，活着会很迷茫，也很不堪。

安静和陈梅花在获悉孙明畅死讯后，反应截然不同。

安静立即叫胖和尚转行，不要再做洋烟生意。

胖和尚大不解，认为生意好好的干嘛要停下。她说做这行，早晚要出事。况且，我这里又当官又经商，本身已经违规，悬着哪。保我的人，不可能一直在那位置上。所以，趁现在没出事，赶紧撤退。你改行做规矩买卖去，我辞商在体制里继续谋事业，总之，为了今后的安心稳妥，眼下牺牲掉一些利益是值当的。

胖和尚执迷不悟，继续我行我素。安静火冒三丈。

她说啥意思？两条人命换来的教训还不够深吗？非得以后的某一天再搭上自个儿才开窍？是错的就得丢，舍不得也得丢，磨磨叽叽等着出事哪！明畅他们要是早点领悟收手，这会儿能在天上享那世人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的清闲吗？能吗？

她哽咽不已老天，那么帅气的人，说没就没了。那双眼睛，老天爷怎么收得下去？它不是瞎就是嫉妒啊。不谈则罢，一谈起，我这心，就快不行了。还不懂？还想和我领证不？想？那就马上立即转行，这是想和我继续的最新标准，没得商量！

安静和胖和尚领了证。前提是胖和尚转了行，做起了合法合规的新买卖。安静继续留任新泰工商一把手。没有了偷偷摸摸经商的后顾之忧，她干起工作来越得心应手。五年后，被调任区工商局当了副局长，前途通透。

陈梅花，不具备安静的胸怀和眼光，但却做了一个惊天举动割腕自杀！

虽然割开的口子不够体面，只够流1oomL的血，并且在开割前，还电话通知了闫晓梦。可她毕竟割了。哪怕这是作秀，也需要极大的勇气。仅凭这一点，闫晓梦认为在故事最后，有必要提及一下她。尽管她觉得这个朋友有点拿不出手。

陈梅花现在不在新泰做了。贵阳打击假冒伪劣和走私力度逐年加大，新泰崴烟洋烟生意日渐萎缩，举步维艰。所以，她也转行了。在新泰商场对面做了餐饮，卖四川抄手（馄饨）。她的眼光还是那么局气，生怕顾客多吃多占，防顾客防贼似的。闫晓梦尝过她的馄饨，觉得味道跟她人品一样，实在有待提高。

方会会，闫晓梦的小，直到四十岁生日那天，亲口对闫晓梦承认自己是个同性恋者。

那时，“同性恋”三字炸耳得很，完全没有生存空间，她无法说，也不好意思承认。她顶着各方压力，绝不妥协。如今，宁缺勿滥，依旧单身。

这是她的错吗？当然不是，她没毛病！有毛病的是，人类对此认知的文明程度还很滞后，有待提升。她说，如果命长，或许可以等到同性恋合法化的那一天。这是她此生最大愿望，比挣到多少财富都重要。

那就好好活，等着！

还有人记得刁兰英吗？

她在李根死后的第十五年间，出现了。她是被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皮肉没了，只剩下头盖骨和几根大骨头，正好拿去做个dna。如果没有这个先进技术，天知道她是何许人也。

刁兰英怎么会出现在李根在平坝老宅的院子里？这个破败的老宅因为修路迎来了它的春天。它被推土机推翻了，刁兰英以骨头形式重现江湖。

李根父母早已过世，剩下的一个兄弟李茂早年间离开农村到省外打工，已定居省外，自李根走后，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这次因为拆迁，才回来办手续。

警察说，“如果不说清楚，别想拿到拆迁款”。

李茂说，“这事你问不着我，要问得问我大哥啊”。

警察不是故意装不知，而是完全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大哥在哪？”

李茂不可思议地看对方，嘿嘿笑，“跟这人一块，生前死后，都一个单位。这不都是听你们说的嘛。”

刁兰英的老公，老婆换了无数，现在还在更换老婆路上。他对前妻怎么会跑那么远的别人家的院子里一躺就是十五年一点兴趣没有，却对能否拿到赔偿款感兴趣。可是，警察无用，一直无法让他如愿。久而久之，他不再奢望天上会掉下什么新鲜馅饼，馊了的，也没有！

刁兰英当年是怎么死？她到底与李根存在什么恩怨？他们之间究竟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死在李根平坝老宅的院子里？

这些问题，恐怕只有警察能够告诉你，如果警察能够告诉你的话。

闫晓梦回到了从前的学校。

她不想再做生意，不想再尝试新鲜，不想再论拼搏。她曾经幼稚地认为，自己聪明能干，完全有能力把控未来，能让今生走好走对。然而，反省走过的路，她连回望的勇气都没有。她无法给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其实，人这一辈子无外乎就是这样，活着错着，错着活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生就像打麻将，无法预判和掌控未来。没有谁的人生可以提前安排妥当，变数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所以，世间没有完美无瑕的人生，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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