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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的胳膊从棉被里拿出来，放到被子外边。过了会儿，她的呼吸开始平缓下来，脸也渐渐回复了原本的色泽。平凡的消息也同时跳了出来：如果你坚持自己安排的话，起码要在决定主刀医生后通知我。你已经做过一次手术，这次难度更大，恢复期也更长，做好准备。他简单地回了个好字，就放下手机，穿上了衬衫。等到童言醒来的时候，他不在房间里，外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她探身去拿衣服的时候，发现都被他铺了干净的浴巾，放到了地板上。很奇怪的做法，可是拿起来才发现衣服还有些温度，丝毫没有冬天起床后的冰冷。她穿好衣服走下床，刚才走出两步就像是想到什么，忙回身掀开被子，下一秒就有些呆住，脸瞬间就红了个彻彻底底。她迅速掀开床单再看下边，已经有些欲哭无泪了，可是总不能把整个床垫都换了吧？她最后只好选择性失明，只把床单换了下来。顾平生家的洗衣机是在阳台上，虽然是封闭式的，但是仍旧比室内冷了不少。她怕洗衣机洗不干净，把大半的床单浸在冷水里，刚才拧开水龙头，就听见客厅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她马上心虚地把床单塞进洗衣机里，在身上擦干手。&ldo;这么冷，在阳台做什么？&rdo;顾平生边脱下黑色外衣，边看她走向自己。……童言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怎么说……能怎么说？他看她手指有些发红，握住，凑在眼前看了看：&ldo;在洗东西？&rdo;她点点头。他沉默了几秒，像是明白过来了，似乎想要忍住笑的欲望，可还是没控制住，很快就笑出了声：&ldo;不用洗了，直接换新的吧，我明天会送到干洗店去洗。&rdo;童言诧异看他：&ldo;那怎么行？&rdo;他一个大男人拿着这样的床单去干洗店……顾平生笑得越来越明显，搂住她低声说：&ldo;没关系。&rdo;他用手给她暖着手，童言刚才觉得手指开始恢复温度，就感觉有些微妙的冰凉触感，从指尖滑下来，一枚不大不小的戒指，完完整整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素净的戒圈，再没有多余的装饰。&ldo;我对上海不是很熟，找不到最适合你的，&rdo;顾平生的声音，就在如此近的距离，清晰地告诉她，&ldo;我知道这个不能太敷衍，但你还在念书，这个款式应该可以暂时替代。&rdo;她如同听不到一样，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一动不动。手被他半握着，还有些被冷水冻红的痕迹。四周那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包括他也再没有说任何话。最后还是她先抬头，打破了沉默：&ldo;顾平生，你是要求婚吗……&rdo;莫名其妙，眼泪就哗哗地往下落，毫无预兆。毫无预兆的戒指，毫无预兆的求婚，毫无预兆的一切。实在太不浪漫了，怎么能有这么不浪漫的人。&ldo;只是补了一个戒指。我记得，曾经很清楚地说过，只有在婚姻中，性才是一种最亲密的爱的表达，在婚姻外的任何性都是错误的，&rdo;他半开玩笑地看着她，&ldo;所以昨晚，你应该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对吗？&rdo;童言又是哭，又是笑的。根本就接不上他的话。&ldo;我父母是师生恋，&rdo;他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把她搂在了怀里，&ldo;我是他们的私生子，也是这个原因，我和母亲的关系始终不好，甚至在她去世的当夜还大吵过。也是在那天晚上，遇到了你。&rdo;&ldo;你很像小时候的我，是非观太强烈，行为又偏激。我很想彻底打醒你，以免十几年后，你会和我一样，对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都追悔莫及，&rdo;他的手心，贴在她当初被打的那半边脸上，轻轻摩挲着，&ldo;后来再见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去照顾你，反倒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你的老师。对不起，言言，我发现对你的感情后，首先选择的是逃避。&rdo;她仰头看他：&ldo;没关系，我原谅你了。&rdo;他继续说，&ldo;逃避绝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rdo;童言终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ldo;说完了？&rdo;他也笑起来，没有说话。她向他靠过去：&ldo;所以，你这就算是结束了这辈子唯一一次求婚？准备就这么敷衍了事？&rdo;看来不能乞求他有什么意外惊喜了。能把这么动人的场景，变成自我检讨大会，他也真是可爱。&ldo;还有最重要的，&rdo;顾平生想了想，坦言道，&ldo;我没有一个完全健康的身体。&rdo;童言摇头，想要说话，却被他制止。&ldo;但我会尽力，恢复健康。&rdo;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戒指，递到她眼前：&ldo;所以，你原意吗？&rdo;那么一瞬，童言有些呆住。然后，嗤地一声笑了，接过他的戒指，很认真地把银色的小小一个戒指，套上了他的无名指。有人求婚是预备好两个戒指，其中一个是留给自己的吗？估计只有他了。顾平生的手骨肉均匀，毫无瑕疵，记得最初重逢的时候，她曾赞叹过这就是一双美剧里渲染的外科医生的手。股骨头缺血性坏死。或许，这才是他离开手术台的真正原因。她有那么一瞬的心酸，手指在他的无名指上停了一会儿，才认真抬起头：&ldo;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有还是贫穷，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rdo;很多年前，当她第一次从电影里看到结婚的场景，就觉得神父问的很有感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有还有贫穷，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当时年纪小，并不能理解&ldo;疾病还是健康&rdo;、&ldo;富有还是贫穷&rdo;之间真正的意义。但或许是家庭环境的原因，她对&ldo;婚姻&rdo;这个词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而这样仓促的决定，却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排斥。顾平生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指，把她的无名指撑起来，低头吻了吻那枚戒指。窗外的日光苍白萧瑟，却仿佛再和这个房间没有关系。因为第二天有课，晚上她就回了学校。出租车依旧停在教学楼附近，离宿舍楼很远的地方。顾平生和她走下车，替她拿下行李的时候，忽然就有人叫了童言一声。童言下意识抬头，顾平生看她的动作，也向身后看去。&ldo;赵老师。&rdo;童言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八点多的时间，大多人都刚才返校，没有什么人会在开学前一天热衷晚自习。所以教学楼这里难得没什么人，只是没想到这么意外能看到赵茵。她似乎也很意外，看了看童言的行李箱，才笑著去问顾平生：&ldo;听说你这学期准备停课？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还是复查的结果不好？&rdo;&ldo;复查结果不是很好。&rdo;他简略地告诉她。赵茵似乎很熟悉他的病史，两个人大致说了两句，她才将视线转向童言，笑著说：&ldo;上次我给你补课做的测试，结果还不错，你这学期的大物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还是多努力努力，学积分高的话，毕业后再申请学校比较有优势。&rdo;童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直到很远了，才看顾平生：&ldo;赵老师是不是真的喜欢你？&rdo;&ldo;好像是，&rdo;顾平生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故意说，&ldo;似乎喜欢很久了。&rdo;……好吧。童言觉得这学期的大学物理，更难挨了。她想了想，还是不死心问他：&ldo;你说，她看出来了吗？&rdo;&ldo;看出什么？&rdo;他把行李箱的拉杆递给童言。她接过来，一只手撑在上边，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刚才她可是特意把手□了羽绒服口袋，就怕被发现。&ldo;不知道，&rdo;风很大，他拉起她的帽子，给她戴上，&ldo;等你大四回北京实习的时候，我们去办手续。&rdo;她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很轻地嗯了声，想到他听不到，只好张开嘴说：&ldo;好，&rdo;可想了想，又觉得很奇怪，&ldo;为什么一定要在北京登记？&rdo;&ldo;属地原则，婚姻登记必须在男女一方的户口所在地。&rdo;&ldo;真的？&rdo;&ldo;真的，&rdo;他坦白承认，&ldo;我也是今天刚知道，本来以为只要有护照，带着你去一个政府机构就可以直接办手续了。&rdo;她对程序的疑惑被解开的同时，渐渐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本来打算今天就速战速决，搞定所有的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