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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见故人（第1页）

暮色四合，山中静寂。

房中已熄了灯，墨倾坐在窗下，静沉沉不得入眠。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苏岕已识破自己的身份，但转念一想不觉摇头。自己先入为主，一直以男儿身跟他一处长大。就算平日里在相貌上并未刻意去修饰，但话又说回来，真要扮起女子来，就凭苏岕那张脸，天底下又有几人能比得上呢？

令她转辗的，是今日集市上所见。多年未见，他长高了。她明明看见了，可追上前去，却寻不得真身。现下想来，她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在情绪极度波动下产生的错觉？如若不是，那么洛川，你的出现，除了欣喜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墨倾觉得，她有必要再次下山去弄个清楚。

时隔多日，墨倾再来当日的集市，那说书之人早已不知去向，原本说书的场子，换成了一群耍拳脚的在那耍把式卖艺。她看着无趣，便找了旁边的一处茶馆歇脚。

来此处已经第二天了，她满城寻觅，均未现任何想要的蛛丝马迹。难道自己那天当真是错觉？

茶馆中有人唱曲，咿咿呀呀不知是哪处的语言，她听不太懂。桌上的茶盏热气微弱，已经要冷下来。她端起杯子小啜一口，扭脸看着窗户外面。这漫天阴云密布，一场大雨怕是免不了。

果不其然，一盏茶水尚未饮完，雨点如豆便从天而降，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空气中尘土味儿乍起，又随着雨落而渐渐散去。

大街上，行人纷纷慌乱躲蹿，腿脚利索的寻了个就近屋檐避避，动作稍慢的就少不得淋了个落汤鸡的模样。

这一方茶馆，顿时就拥挤起来。一桌接着一桌的招呼伙计赶紧上茶。两三个伙计忙得滴溜溜打转，个个一脸的苦样，不断拿起肩上的毛巾抹着汗。倒是掌柜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番雨势，若无一两个钟头是停不下来的。茶馆经过先前的躁动，这会儿也都安静下来，各自饮着茶水，谈论着别人的家长里短。有茶客赏了银钱点了曲，耳畔的吟唱声更是清亮。

无人注意的门处，有人悄然而入。来者头戴斗笠，衣衫尽湿。

墨倾心下腹诽：这人好生奇怪，这头上是要避雨的，难道身上就不用了么？

只见那灰衣人取下斗笠，抬眼便向墨倾这处看来。

她面上一怔，环顾左右，方向门口招呼道：“这位兄台，茶馆不大，已无虚席。如若不嫌，请这边落座。”

这人不是来躲雨的，最起码也不是专为躲雨的。他在雨中行走时，墨倾便注意了。他步调从容，毫不急切。且从他进门起，便只看了她的位置，她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

那人并未迟疑，径直进门，将斗笠放到一边，坐到她对面。

墨倾让店伙计换了壶新茶，亲自沏了一杯递到他面前。

那人一顿，给人倒茶，只需将杯子放在对方面前即可，她的做法，很明显于理不合。

她执杯的手还递在跟前等着他，他微有迟疑，只一刹便伸手接下。

“多谢！”

墨倾没有说话，只无声笑笑。

仪礼当中，在接纳旁人所递之物，需用右手或者双手来接，除非有特殊原因。他却偏偏用了左手，令她生疑。

墨倾品了一口热茶，又搁下茶盏，抬起头来，瞧着他道：“兄台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哦？那是……”

“亓国永安。”

“呵，真是有缘，我也是永安的。”

“是嘛，不知公子怎会不远千里，来这偏远之地？”那人亦看着她。

“蜀地虽不如亓国交通便利，但也算是地灵人杰，故前来拜师求学。至于来此云断之地，则纯属游玩至此，多逗留了几日罢。”

“那公子想必是有许多年岁未得归家了。”

墨倾抬眼，那人一双幽深眼眸，正直视着自己。明明是凝望，却丝毫没有危险的气息。

她放下茶盏，扭脸看向窗外的雨，叹气道：“一想起来，竟有七八载了。”

眸光流转，男子唇角微动。微垂，抬手端起桌上茶盏，递到嘴边饮着茶水。

这次他用的是右手，小指关节处，隐约可见一道白色的疤痕。

“你……”

墨倾眼眶立时润了，情绪已是难以自禁的激动。手握茶盏已在颤动，刚刚续满的茶水都被抖出小半。

是洛川！

多年未见，他又易了容。她虽认不得这张脸，可那手上的疤痕她清楚的很。

五岁的时候，她一时兴起拿了他的剑玩。洛川觉得危险，自然不许，便要从她手中夺回。两人拉扯之际，剑刃不防晃到跟前，他怕伤着她，下意识拿手挡在她前面。结果剑刃过于锋利，划到了他右手小指，当时骨头都厥出来了。墨倾顿时吓懵了，当即扔了手中的剑，抱着他的衣袖大哭不止。后来还是墨阑过来，帮着上药包扎了，才算保住了他的那根手指。只是伤好以后，疤痕算是长久留下来了。这许多年了，那道疤痕明显淡了，但痕迹她依旧认得清楚。

“公子觉得这雨什么时候能止？”

不等她开口，洛川率先问道。

墨倾稳了心绪，多少冷静些。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有没有有心之人的暗线。方才自己一时情难自禁，险些露了马脚。

她看向窗外雨幕渐白，“谁知道呢，这老天的事向来没个准，亥时才停也未必。”

“公子说是，那肯定就是了。”

洛川放下茶盏，向她施礼道：“天色已晚，我该上路了。谢公子以茶相待。”

“哎，外面雨还很大……”

刚相认便要离开，他二人甚至连对方真容都未得见。墨倾有些急了，站起身就想拦他。

洛川拿起斗笠，“公子此言差矣，殊不知镇北奇道桥雨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