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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ilya我来了（第1页）

经过前几天的激动、慌乱和迷茫之后，严小盐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她很感激李姐给她这个机会，把一家店铺交给她管理，尽管这家店小得可怜。她不太同意郑琳对李姐的看法——她回去惟妙惟肖地跟郑琳描绘完李姐之后，郑琳认为李姐不该叫李姐，应该叫李二姐，一听就是个二愣子，来个新员工，什么都不了解，就直接把店铺交出来了，店铺里的货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也不至于心大到这种地步。

严小盐说那是李姐信任她，她绝不会辜负李姐的信任，她懂得感恩。但是，感恩的心经不起时间的磨砺，低收入加上长工作时间，怨气在她心里慢慢滋长。

上班第一个月工资拿了不到三千块钱，把郑琳帮她垫的一千二房租还了，剩下的钱勉强够吃饭，她已经尽量节俭，物价毕竟在那里，她心里盼着生意好一点，这样她的提成也能高一点。又过了两个月，生意还是没什么起色，主要是进店的客人太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跟李姐建议调整一下风格，转向年轻市场，李姐不同意年轻女孩的钱不好赚，市场竞争过于激烈，成熟女人市场好一点，风格她们熟门熟路，最主要是，成熟女人有钱，而且知道如何打扮自己，不像年轻女孩，只知道跟风，“潮流？小女孩们哪懂什么潮流，别说她们，我也不懂，没人懂，都是装逼。女人必须优雅，只有优雅才是永恒，坚持我们的风格，这个市场很大。”

严小盐有点坚持不下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比让她痛不欲生郑琳每天十点上班，六点下班，五险一金齐全，每月到手一万四五；她每天九点上班，九点下班，没有五险一金，每月到手不到三千。都是卖衣服，凭什么？她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她决心跳槽，跳到大牌，只有到大牌，人生才有希望，因为分手而暗淡的人生，刚刚燃起希望，又因为工资太低重新黯淡下去。

郑琳支持她跳槽，说会帮她留意工作机会。说来也巧，刚说了想换工作，郑琳她们店里就出现一个职位空缺，更巧的是离开那个员工正好就是介绍严小盐去女人花那个人，她得到更好的机会，要去一个国际大牌做店员。郑琳给店长推荐了严小盐，店长有兴趣，让她去面试一下。

得到面试通知后，严小盐有点紧张，她经常听郑琳聊起店长张兰，一个四十岁还没结婚的老女人，没有私生活，只有工作，每天变着法子折磨大家，不停培训，不停调陈列，不停盘点，每一笔交易，不管做成的，还是没做成的，她都会亲自跟店员复盘，大家私下都叫她师太，很明显这是一个简称，全称是灭绝师太。

她想跟郑琳练习预演一下，郑琳觉得没必要，她跟师太相处一年多了，知道师太的为人，师太之所以被称为灭绝，就是在店里灭绝了不同意见，师太的话就是圣旨，执行就行了，杂音，必须彻底灭绝。所以去面试，什么经验啊，能力啊，个人形象啊，相对来说都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顶嘴，只要什么都顺着她说，那就没问题，肯定过。

面试在店内的库房进行，郑琳领着她进去，介绍给张兰后，就出去了。张兰一直没抬眼看她，只顾自己在电脑前忙碌，敲得键盘劈啪作响。她不敢坐，就站着看张兰。张兰很瘦，差不多要瘦成闪电了，锁骨很显眼，不是很性感，很高级那种，而是……电视里看到的，非洲那些难民，营养不良的孩子，看了让人心里一惊的锁骨，差不多就是那样。短，脸色有点黄——可能是电脑的光线导致的，反正她觉得很黄。颧骨很高，高到了克夫的程度，她想，张兰一直没结婚可能跟颧骨太高有关系吧。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有十五分钟，张兰好像忽然现了她的存在，看了她一眼，说“什么时候来的？坐吧。”她刚坐下，张兰又问“叫什么名字？”

“严小盐。严格的严，大小的小，盐巴的盐。”严小盐一次解释到位。

“盐巴的盐，为什么起这么怪的名字，第一次听说有人用这个字做名字。”张兰一边敲键盘一边说。

“爹妈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他们怕我吃不上盐吧？”严小盐自嘲说。

张兰望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严小盐感觉像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一种怪鸟的笑脸一样。张兰好像忙完了，把笔记本电脑屏幕拉下来，问“了解我们i1ya吗？”

了解，当然了解，不就是一个假冒的意大利品牌吗？只有公司注册地在意大利，其他的一切，设计、生产、推广、销售都在中国。但是，这一切，只能心里想，不能说，她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说“i1ya是一个意大利高端品牌，风格成熟大气，又有很多特立独行的设计，我特别喜欢你们的风衣。”

张兰冷笑一声，问“都是郑琳给你说的吧？”

真是灭绝师太啊，哪有这样面试的，不按套路出牌嘛，不顶嘴怎么行，不可能，必须顶，但不能硬顶，她笑了笑，说“我那件风衣是郑琳到这里工作之前买的，实际上，郑琳正是看到那件风衣才对i1ya感兴趣，才有到这里工作的想法的。”

张兰没有生气，其实严小盐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她高高的颧骨让人感觉她随时都在生气，她黄中带青的脸色又让人感觉她没有生气，如果她生气，她的脸色会变红，严小盐心里是这样认为的。“有一年多销售经验，嗯。”自言自语一阵，她抿了抿嘴，问“你觉得做成一单销售，什么最重要？”

“风格，找到适合客人的风格最重要。”这是她的真切感受。

“风格？”张兰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那你说说，我是什么风格？”

“干练，时尚的职业女性。”严小盐心里想的是灭绝师太的形象，想给她推荐的穿搭是僧袍配拂尘，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如果我给你推荐的话，我会推荐稍偏中性的搭配，中性，才配得上你强大的气场。”

张兰笑了，她居然又露出那个动物世界里怪鸟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对严小盐的回答很满意，但又不想太过流露。她咳嗽一声，问“知道我们的薪资政策吗？”不问面试人有什么薪资要求，直接问别人知不知道薪资政策，没办法，师太就是这么强势。

当然知道，底薪、提成、绩效都知道，一清二楚，老娘就是冲着你们工资来的。她不能说知道，必须说不知道，郑琳专门跟她交代过，师太对薪酬问题很敏感，要求保密，不让大家对外说。她早就准备好了措辞“不知道，但我相信i1ya这样的品牌不会亏待员工的。”

“嗯……”张兰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她说“具体的薪资，办完入职之后，会给你详细交代，不用想，绝对比你现在高得多。今天把入职办了吧。”

“今天？”严小盐有点吃惊，灭绝师太真是杀伐果断，善于快刀斩乱麻，觉得你人不错，立刻就要办入职。她以为只是面试，跟李姐请了一上午假，那边还没做交代，这边办了入职，马上就要上班，那边怎么办？不管不顾？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这边面试过了，她把那边交代清楚，然后再过来办入职，才正常的流程嘛。但她又不敢顶嘴，生怕一不小心得罪师太，错失了良机。两手抓住衣角，欲言又止，一副为难的样子。

可能是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张兰，张兰说“明天吧。明天必须办完，不然就别来。来了跟你分组，你走吧。”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出门之后，严小盐感觉衣服里湿漉漉的，从领口伸手进去摸了一把，全是汗，内衣都湿了。额头有点痒，抹了一把，也是汗。郑琳出来问了两句，恭喜了她，又匆匆回去上班。她给李姐打电话辞职，李姐很爽快，马上就同意了，说下午会到店里来跟她盘点交接。

地铁上，她感觉浑身清爽，往日的不堪，还有拮据的生活，已如蝉蜕一般褪去，她获得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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