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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步步生莲（第1页）

虽然已经是深冬，但位于江南之地的落城却出现了洋洋暖意，年轻的小侯爷这几天心情大好，闲来无事的时候，他总会和虚山气海中的银弧“切磋”一下。

真的只有一下，每次的结局从来不会出现意外，在这种被秒来秒去的日子里，养尊处优的小侯爷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新乐趣，乐在其中。

时间悠悠而过，因为开春之后的那趟京城之行的缘故，再加上年轻的小侯爷也算是落城的风云人物，自然会有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借着饯行的名义，拉上他小聚几回。

斜阳中，一辆马车沿着镜湖边的小道缓缓驶来，最后停在了定国侯府门前一棵巨大的枯柳旁，在落城，这样的马车显然是一种身份的彰显。

刘子安，从五品落城知州刘建兴的嫡房长孙，和李小侯爷一样，从小就是个恶名昭彰的主，整条烟花巷，从有名的花魁到不知名的窑姐，这位大公子都如数家珍，虽说刘子安为人浪荡了一些，但对待朋友却挑不出毛病，更是醉花间里大小花魁争风吃醋的对象。

刘子安在马车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对面坐着落城通判的二公子章希杰。

都是出身士族，不论官品，就凭定国侯“世袭”两个字，李浪便担得起知州刘大公子的马车接送。

“都说京城繁花似锦，到处都是才子佳人，哪怕青楼的女子都会吟诗作赋，不晓得是不是真的？”章希杰腆着脸笑问道。

“德性！”刘子安挪了挪屁股，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章希杰挠挠头，笑道：“要我看，吟诗作赋有个卵用，滚床单时不一样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真论起风情和水灵，还是我们江南道的女子更出彩。”

刘子安终于睁开眼睛，狠狠踹了对面一脚，骂道：“你那玩意也好意思称做萝卜，充其量就是一根胡萝卜。”

章希杰没有继续这个自讨没趣的话题，说道：“浪哥这趟入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怕是以后聚的机会不多了。”

刘子安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入赘驸马爷，还能赖在京城不成。”

章希杰苦笑：“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我，我家那位死老头有位故交在大凉州，他有意让我在那里混个几年行伍。”

刘子安忽然间觉得有些莫名的感伤，刚准备开口，却见马车上枣红色的帷幔被掀开，李浪猫着腰走进了车厢，笑道：“今天得让刘子安好好出回血，听说大凉州大漠绕边关，酒里透黄沙，去了那边和剃度出家没有什么区别。”

“鸟不拉屎的地方啊。”刘子安顿时眉头舒展，望着愁眉苦脸的章希杰，拍着胸脯打趣道，“啥也别说了，今天酒管醉，美女管饱，只要通判大人不反对，打包两个在路上享用都没有问题。”

章希杰狠狠瞪了一眼，没有说话，车辙声响起，刘子安掀开帷幔一角，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问道：“浪哥，现在就……”

“太早了，先去观潮居吧，那里的大雪冬片茶应该上市了。”李浪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走起！”

刘子安潇洒地打了个响指，马车开始扬长而去，直至消失在临湖小道尽头的那一刻，定国侯府的墙角处忽然响起了木鱼声。

敲着木鱼的小和尚样貌清秀，眼神清澈无比，身上青灰色的僧衣虽然有些褶皱，但却一尘不染，他望向小道尽头的黑点，微微眯起清澈的双眼，然后迈步。

临湖小道的上面，车辙留下的印迹依然清晰，小和尚惦着脚尖踏足其中，身后又留下朵朵莲花印。

足下有妙法的小和尚连踏六步，便让马车和他的距离缩短了六丈，此时，他周身气息正流转至巅峰，右脚轻轻抬起，第七朵莲花印已赫然成形，然后在弹指间落下了第七步。

只是，这第七步却不是踩在前方的车辙印上，而是落在了后方的第五朵莲花上。

这一步不是前进，而是后退！

木鱼再次被敲响，小和尚抹去脚下莲花，低头望向地面，本该生出第八朵莲花的地方，正插着一截枯枝，入土三寸……

步步生莲，毁于一枝！

一枝东来，是柳，也是留！

小和尚轻轻诵了声佛号，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恼怒，他隔着镜湖边的枯柳撇头东望，那里，也有一个黑点……镜湖中央，孤木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微风轻拂湖面，涟漪中，孤木随波微微荡漾，清秀的小和尚站在一头，然后静静坐下，不敲木鱼不诵经。在另一头，花白头的蓑笠翁后背微驼，持鱼竿而坐，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表情，似乎对忽然出现的不之客无动于衷。

马车继续前行，沿湖拐过几个弯，又走过几条街巷，终于看见了坐落在镜湖南坪的观潮居。

简陋的小楼窗明几净，位置也是极佳，站在门口便能闻到淡淡的茶香，尤其是二楼用垂帘隔出的几处雅座，正好可以将镜湖的粼光一览无余。

江南道素来民风淳朴，文人雅士辈出，哪怕是普通人也会沾染一些君子好茶的雅兴。

老掌柜眼尖，见三位落城出了名的公子哥登门，连忙亲自当起了跑堂，一脸谄笑着送上二楼雅座。

可以观潮的三张木桌，视野最佳的一张上面竖着一块竹牌，上面写着“留座”两个字。

知州大人的嫡房长孙很不讲究地走了过去，一把抓起竹牌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

茶楼经营了十几年，早就深谙世故的老掌柜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能屁颠颠、笑嘻嘻地弯腰捡起，然后随手丢在隔壁的木桌上。

品的是大雪冬片茶，赏的是楼前镜湖景，哪怕是制茶的水都是用镜湖上的薄冰清蒸而成，李浪吹着杯中香气四溢的茶沫，余光越过栏杆瞥向粼粼湖光，怔怔出神。

从小就在湖边长大的李小侯爷自然不会对镜湖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此时湖中孤木上的“风景”：有老翁持着竹竿，有小僧拿着木鱼，两个人各站一头，都岿然不动。

刘子安斜眼望见这一幕，忍不住问了一个大煞风景的问题：“高人啊，这一老一小是怎么上去的？”

章希杰翘说道：“假人吧，那根木头哪能经得住这两个人的份量？”

“真人！”已经叩开道门的世子殿下轻声说道，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了一句：真人，真的不是人。

观潮居陡然间变得喧嚣起来，楼梯口传出细碎的脚步声，三男一女，四袭白衣鱼贯而入，俱是腰悬佩剑，儒雅俊俏的年轻主，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青雉少女，黛眉如画，气质出尘。

见惯了烟花巷中柔情媚骨的三位公子哥顿时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的微微有些失态。

三名白衣男子似乎见怪不怪，其中一位冷眼环顾一周，直到看见了那块留座牌后，才板起脸沉声问道：“掌柜的，你这生意做的不讲究啊，我上午过来的时候，好像订的不是这张桌吧？”

早就被世俗炼成人精的老掌柜拾阶而上，笑脸相迎：“年纪大了，记性也跟不上了，那一桌其实昨天就被这三位爷订出去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四位如果不嫌弃，待会小店奉上一壶免费的雨前茶，当是给各位赔罪了。”

话里挑不出毛病，可是，少女脸色如冰霜，目光瞥了一眼锦衣华服的三位公子哥后，又转向一脸世故的老掌柜，然后将纤纤葱指好似不经意地搭在了腰悬的剑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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