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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家（第1页）

闫晓梦的确躲着雷万民。这三年，想儿子了，她会去学校偷偷看儿子。她会通过老师把买的东西转交给儿子。

她在广州工作回不来。这是她和雷万民离婚时两人商量好的托词，如果儿子问起，就这么告诉他。

她不敢面对儿子。儿子肯定会问东问西，而她，羞以作答。

她想等儿子长大以后，有成人心理了，再告知爸爸妈妈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婚的缘由。

她不敢上原来的家去看望他们父子俩。她对他们有说不出的愧疚，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罪人，不配再得到原谅。她认为自己被判了死刑，不该再有什么奢望。现在的清苦日子，是上帝对自己的惩罚，她理当毫无怨言地承受。所以，无论李芸豆如何开导，都无法让她释怀。对雷万民和儿子，她选择了逃避。

下午六点过钟，学校大门口会出现雷万民的身影，他会那么站着直到半小时过去。他从不上学校宿舍大楼。他知道上去没用。如果闫晓梦不想见他，即使上去堵住她，说什么都毫无用处。那本来就是一个他左右不了的女人。

离婚以后，雷万民现自己忘不了她，无时无刻不在内心牵挂她。没有她的日子，他觉得哪哪都不对，很不来劲。

半年前，李芸豆突然来到他的办公室，说了闫晓梦他们的事，当时，他流下了不知是为谁伤感的眼泪，然后，无比紧张地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当天下班，他的脚不知不觉把他引到学校大门外。望着前方的学校宿舍楼，他太想上去，可是，他没有上去的勇气。他站在那儿很久很久……

从那以后，雷万民感到生活有了一个崭新的意义和目标，日子渐渐变得充实饱满起来。早上上班和儿子道别时，他有时会下意识地在儿子光滑的脸蛋上用力地亲一下，拍着儿子的屁股意味深长地说“小子，好好学习，咱们家会好起来的。”

儿子不明原因，却受到父亲情绪感染，回抱父亲的臂力也相当有劲。他用新近在学校里学来的时髦语言，文不对题地形容雷万民“老爸，你酷毙了。”

雷万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每天都去学校。这不仅是他实现目标的手段，也成了他日常生活中一项必不可少的内容。他每天必去，风雨无阻。他坚信，生活原本什么样，最终会还原成什么样，哪怕中间出了差错。就好像被大火烧光的森林，架不住春风年年吹。只是，这需要时间和耐性，去等待、修补、还原。

放假了，学校里的学生都走光了，操场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执着守候在校门外的雷万民显得更加高大和孤单。这天，他突然灵机一动，给在家里温习功课的儿子挂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这爷俩一高一低地站在了校门口。

儿子问“爸，咱们站在这儿干什么呀？”

雷万民仰着脸看着宿舍楼“等等看。”

儿子不明白“有啥好看的嘛？”

儿子对母亲的事知道甚少。雷万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只说他的母亲患有严重关节炎，不适应贵州潮湿气候，冬天一到，关节就特别痛，所以搬到广州去了。

由于年龄原因，儿子不懂大人的事，却对母亲不声不响地离开很不高兴。但是，他并未从中获得太多负面影响。因为，父亲给了他加倍的疼爱。他非常想念母亲，经常在父亲面前唠叨，说天气冷了，应该在家里生个大火炉，这样，母亲关节就不会痛，也就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儿子扯了一把雷万民“老爸，你究竟要看什么呀？”

雷万民说“看看吧，看看会不会出现奇迹。”

儿子被父亲眼神迷惑。它是那样专注期盼，充满深情。他也情不自禁地顺着父亲的目光朝宿舍楼望去。

功夫不大，寂静无声的宿舍楼顶楼上，有一扇窗户被慢慢推开。雷万民示意儿子往那儿看。

“妈——”儿子惊喜地蹦跳起来，大叫着，拔脚就往宿舍楼跑去。

雷万民百感交集，仰着的脸泪光涟涟。他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喃喃地说“这一回我不信治不了你。你个小兔崽子整得我好苦哇。”

夕阳下，儿子把母亲的手塞给父亲，激动得一塌糊涂，大声嚷嚷“老爸，抓牢了，别再把我妈一个人孤零零扔学校不管，听清楚没有哇老爸。”

雷万民望着形神憔悴的闫晓梦，感伤得说不出话。

闫晓梦满怀愧疚，眼眶潮湿，声音嘶哑“对不起，这些年实在是对不起……”

雷万民竭力控制着自己，轻声说“老夫老妻的，说这些干啥？咱们，回家吧。”

儿子簇拥着爸爸妈妈，满脸通红地嚷嚷道“老爸老妈，咱们回家吧。老妈，回家我马上让老爸给你生个大火炉。”

回家吧，回家去慢慢疗养心灵之伤吧。

今生难对，万幸今生的路还很长，还有家这块温暖的栖息地，可供疗伤、回忆、总结，然后，勇敢地向前走，好好地活下去。

2o1o年5月29日第五稿

2o22年12月第六稿

2o23年7月定稿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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