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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一连点头，&ldo;不用不用，不敢劳烦大人，小人立时就干死这个小贱人。&rdo;三千青丝落了一地，她眼瞳晦暗，成了砧板上的鱼，被眼前五尺来高的男人剥了个精光扔到c黄上。又听见她一声苦痛的叫嚷，内间便乒乒乓乓开始响，是什么撞了c黄架，或是什么扇了皮ròu，晃晃悠悠地摇着，她哭，他也叫，噼里啪啦放爆竹似的热闹。隔壁弹琵琶的窑姐儿吓出一身鸡皮，压低了声音说：&ldo;哪有这样弄人的，可别弄出人命来。&rdo;那公子哥从墙皮上挪开，抖开了扇子耍风流，&ldo;弄死了又如何？连她亲爹都让斩了，何况是她。早死早超生！&rdo;然而陆焉仍静静坐在原处，脚下是满屋狼藉尖声哭闹，但这一切从来与他无关，他与这些苦痛挣扎隔了千里万里。他俯下身，拾起了断了弦的琴，焦黑的琴身放在膝头，修长十指拨一拨残音，弹一曲不成调不成音的《关山月》，铮铮的琴，和着低哑的音，他轻吟长歌，&ldo;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rdo;缓慢而悠长，如一曲悲歌，凉透乾元九年这个糜烂的冬天，掺杂着女人的哭声，叫嚷声，喘息声，还有厅堂吵吵嚷嚷调笑，木楼梯咚咚咚匆匆乱响，没来由地悲从中来，疼得骨头打颤，他的孤独就是他身后的影，时时刻刻，无处可逃。荣靖来了，要演一出英雄救美。可他撇开西厂番役，一路猛冲上来时，撞见的却是这样一场风雅。他心急如焚，她生不如死，而陆焉拨着琴弦念着诗，一个阉人，该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嗓，谁想到是悠远而低沉的胡琴，沉郁而婉转的羌笛，一字字道出关山月大漠烟的苍凉。他对门外的嘈杂、打斗视若无睹，他只顾他的七弦琴与陆游的关山月，&ldo;戍楼刁斗催落月，三十从军今白发。笛里谁知壮士心，沙头空照征人骨。&rdo;荣靖听见里头一声呼叫，&ldo;不要‐‐饶了我，饶了我……&rdo;那么痛，声音进了耳朵里，连带着心也扭成一团。他愤愤然，扒住门框要闯进来，两个番役，一个抱住腰一个反折手，没得命令也不敢贸然拿他。西厂的人把住楼梯，没人有胆子敢冲上来来看热闹。荣靖额上的青筋爆裂，大喊：&ldo;陆焉，你这小人，快快放了赵姑娘！&rdo;里头的人却不搭理他，他专注于残缺的琴曲，和道：&ldo;中原干戈古亦闻，岂有逆胡传子孙！&rdo;挣扎中的赵妙宜似是听见荣靖的呼喊，想求他相救，却又不敢相见，便只得嘤嘤的哭，任那三福翻过身，再弄她第二回。荣靖更听不得，已是双目外凸，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摆脱番役冲上来，到这时陆焉才悠然抬头，一双眼望向他，竟还带着笑，口中吟道：&ldo;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rdo;伴着最后一个音，这曲《关山月》这首《关山词》也落定了，&ldo;垂泪痕‐‐&rdo;指尖从第一根弦滑到最后一根，带着国仇家恨天地苍茫，这一曲终了。莫名，静得出奇。只听得见窗外雨声，毫无逾期地敲打着窗台，叩响你门扉。荣靖心中满腔的恨与怒到极点不期然被他最后一个音冲散，哗啦啦落了满地，一一都滚进这场雨里。他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个念想来，或许说风华绝代，亦不过如此。雨势渐弱，陆焉将膝上七弦琴搁在小桌上，抖一抖衣袍，站起身来，微微笑道：&ldo;荣大人，多日不见，大人风采依然。&rdo;他呆了一呆，才醒过来，这不是朝会上日常碰面，他还有他的愤怒，他的妙宜。&ldo;不敢，卑职劳提督大人高抬贵手，放妙宜一条生路，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着实当不起这般折ru。&rdo;陆焉先是笑，慢悠悠同他周旋，&ldo;我原没想到，似荣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也常来这勾栏胡同。到底美人乡英雄冢，荣大人也不能免俗。&rdo;待荣靖气得面如关公，他再接着说，&ldo;荣大人误会了，赵姑娘敞开门做生意，这是&lso;光顾&rso;，并非&lso;折ru&rso;，若荣大人舍不得，自可找吏部取特赦文书，赎了赵姑娘回府去，做妾做丫鬟，都凭荣大人高兴。&rdo;&ldo;你明知道吏部没人敢冒这个风险，朝中上下有谁不怕你们西厂番子。你这奸佞，结党营私陷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