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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阁臣献舐犊图引深省(第1页)

高炽目不旁视,先对母后拜揖问安,才又向众贵女拱挹回礼,容止礼仪雅正得体。

妙弋面带笑意,对众人道“大家不必拘礼,都坐下吧。”说着抬手示意高炽来她身边软塌上落座。此时他才留意到在母后另一侧还坐着位娴雅端庄的姑娘,她眉眼清澈,笑容明亮,有着引人注目的气韵。高炽礼貌地冲她颔致意,惹得她媚态含羞,心跳不已。

妙弋察觉到这些闺阁女儿们大多青涩纯稚,有意缓和气氛,她握了握身旁姑娘的手,转而对高炽道“这位是你如翡妹妹,母后听闻她为周济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牵头组织起京门闺秀,出钱出力赈济难民,前些日子城外十数间舍粥棚,便是如翡她们包揽搭建的。”

高炽似恍然忆起何事,肃然增敬,称扬道“如翡妹妹心慈好善,虽是女子,可堪我辈典范。前不久,我刚接下督理难民安置之事,对你们的善举也是有所耳闻的,没想到今日会在坤宁宫得遇本尊,幸会幸会。”

如翡本是爽直大方的女子,今日一见高炽,不知怎的竟动不动便忸怩害羞起来。她头回入宫,又得皇后与大皇子赞誉,丝毫没有居功自夸,直言是众姐妹协力齐心的善举。她真情流露道“能为大明百姓多做些实事,分担官家的辛苦,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父亲常教导我们姊妹兄弟,只有为国为民,才无愧于心。”

妙弋频频点头,越看她越觉得喜欢,和婉地道“本宫有三个皇子,唯缺少一位公主,因此一见到别人家出色可人的女儿,就羡慕得紧,你父亲把你教养得很好,不让须眉男子。”

她又牵了高炽的手,嘱咐道“炽儿,你既负责督理难民安置,定要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务必使百姓得到最为妥善的照管。”

高炽起身向母后行了一揖,信誓道“如翡她们尚且一丝不苟,儿臣敢不尽心尽力。”

时近午时,贵女们起身告退。妙弋见高炽颇有心事的样子,便留他一道用膳,可他哪里吃得下,只是闷头为母后端汤布菜。妙弋循循善诱,向他问起因由,他思量再三,终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在他看来,早朝上被武臣质疑,挨父皇训诫都不算什么,令他耿耿于怀,无计可施的,分明是无力保全那几位洪武时期的勋臣。他本想动母后一道劝说父皇,可转念一想,此举却是对母后极大的不公,她若知情,必定全力以赴救人于水火,然怂恿后宫干政,便是将她推向风口浪尖之上,岂非有违孝道?

高炽沉默难言,父皇其实将母后保护得很好,永乐建朝后的几番腥风血雨,父皇都在刻意避免中宫的卷入,作为皇长子,他自是心知肚明的。冷静了这许久,他断然没了早前义愤填膺,不顾一切的冲动,他绝口不提朝政,对她笑着道“让母后担心了,儿臣只是觉得自己能力有限,未能很好地辅佐父皇,因此心中郁闷,想寻母后申纾来着。”

妙弋略微放心了些,道“不论遇上何事,都要爱惜身体,好好用饭,父皇和母后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的。”

高炽朗然而笑,为使母后宽怀,还特意多添了碗饭。知儿莫若母,妙弋又怎会看不出他颇有难言之隐?与其猜测难安,不如亲去找寻答案,至午后,炽儿一经离开,她便动身去往乾清宫。

此时,朱棣正在殿中会见外臣,他坐在龙椅上,一转便看到独立殿侧蟠龙柱旁的妙弋,这个位置极私密,连通着偏殿,却并不为堂下众臣所见。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专注于议政的大明新帝,历经劫波,他已然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气度。可即便朱棣君临天下,日无暇晷,待她却依然如初。得见她的身影时,他原本威严的表情瞬时转换为充满爱意的笑颜。

妙弋掩口而笑,指指堂下,默示请他先行理政,朱棣微微点头,却再难全神贯注于政务,他很快结束了与大臣们的晤谈,转入偏殿与妙弋相见。

“臣妾来的不是时候,会否影响四郎正事?”妙弋略显担忧地问。

朱棣摇头,与她执手相看,笑道“可知我坐在那儿有多枯燥无味,好在你来了。”

二人共坐聊叙,妙弋提起晨间京门贵女觐见一事,有心在其中为高炽择一良伴,特来征询他的意见。朱棣爽快答应道“皇后看上的姑娘一定不会有错。”

“待臣妾回去便开始着手准备。”她心情愉悦地道。

朱棣笑容未减,却忽然问“炽儿午时在你宫里用膳,他没同你说些什么?”

妙弋未料这稀松平常之事竟也传入他耳中,微微有些愕然,如实道“炽儿长大了,能看出他有放不下的心事,他始终三缄其口,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朱棣安慰地揉了揉她的肩,自思高炽连被罢免朝请一事都未向她言说,当真明理懂事,心内甚觉满意,遂打消了对长子残存的几分成见。他挽起妙弋的手,将她领到画架前,邀她同赏《舐犊图》,轻描淡写地将早朝时当众斥责高炽的前因后果说与她知。

妙弋这才明白高炽在她跟前欲言又止所为何事,想来必是前思后想,踌躇良久,却最终没有越过自己心中那道坎,或许是怕他父皇怪罪下来,非但解救不了任何人,还会累及母后。而这番景遇对妙弋来说又何其熟悉,她不觉回想起太祖高皇帝在世时,有过那么一段弹压勋臣的黑暗时期,懿文太子为挽救和保全那些鲜活的生命,明里暗里做出了多少努力……时光轮转,仿佛历史重现,如今的高炽亦为了守护他所秉持的善念,以一己之力对抗了太多重压。

可面前这幅画又有何深层寓意?妙弋正静思默想着,只听朱棣道“炽儿一味同情死囚,未免善良过了头,说他姑息养奸也不为过。有时,我倒觉得煦儿的行事作风更适合承继帝王霸业。”

妙弋心一沉,忖量道“臣妾不能苟同。”她不能忘记,尚在北平时,二子一同狩猎遭遇的那次险情,炽儿为回护二弟,意外坠落山崖,高煦明明知情,却悄然离开现场,任兄长自生自灭,若不是天澈放出猎鹰搜寻,又冒险攀下悬崖将炽儿救起,她极可能早已失去了这个儿子,而更令她不寒而栗的是,她也将永远无法知晓高煦那隐晦阴暗,不可告人的秘密。事后,高煦虽向她忏悔无及,她也答应给他一次机会,替他守秘,可他毕竟居心不良,舍弃手足情谊,已是德行有亏,此事早在她心中留下无可弥补的伤痕。

妙弋再看了眼《舐犊图》,转向朱棣,道“自洪武时期至今,大明屡经战乱,百姓苦不堪言,天下苍生亟需休养生息,以复元气,帝国的未来难道不该由一位仁德的君主来承袭么?”她深躬一礼,不无忧患地道“臣妾私见,炽儿并无大错,又有兼善天下的心气,陛下不该擅动弃取之念,唯嫡长子才是正统之选啊。”

朱棣本就极重视妙弋的意愿,她的态度明确至此,句句话入情入理,他还有何理由动摇不定?但见她弯身行礼,更以‘陛下’相称,这般谨慎恭敬情貌,实在令他难于接受。他双手托扶她手臂,迫她起身,语气急道“我这不是在同你商量么,炽儿纵有不足,毕竟因为年轻,来日他正位东宫,我会给他足够的机会历练成长。”

妙弋总算心安,她了解她的两个儿子,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必须遵从内心,确保大明江山的传承万无一失。

不几日后,皇长子选妃的消息不胫而走,京中权贵凡育有适龄女儿的无不蠢蠢欲动,此讯也传到了宜和殿红霜姑侄的耳中。兰心开始变得坐立难安,前次邂逅,她确信她是钟情于高炽的,如今得知他将要娶亲,怎不心急如焚。

红霜与侄女朝夕相处,不难看出她的异样,怎奈她羞于启齿,怎么也不肯泄露心迹,直至张辅传入家书,向姑母提及欲将堂妹许配二皇子高煦,兰心再也绷不住了,跪求姑母代为回绝兄长美意。红霜不解,将家书拿与她看,道“婚嫁大事,辅儿不过牵了个头,将你许配二皇子原是你父母的意思。”

兰心闻言,哭个不住,这才将心有所属的秘密告诉了姑母。红霜看她情真意切,索性答应帮她到底,当即回书说明原由,要求张辅无论如何压下此事,更要保守秘密,维护兰心清誉。事不宜迟,红霜领了兰心前往坤宁宫,名义上给皇后请安,实则为保媒。

妙弋热情接待了红霜姑侄二人,尤对兰心的到来喜出望外,印象中,她还是曾经那个跟从姑母初来北平王府作客,盘着双髻腼腆可爱的小姑娘,转眼间,小姑娘已出落成风仪玉立的俊俏佳人。闲话着家常,妙弋自然而然问起兰心是否已作婚配,红霜看时机成熟,岔开话题道“娘娘,兰心知您善音律,爱古琴,特习学了几古曲,献予娘娘。”

妙弋颇有兴致,命内监引她至琴桌演奏。红霜见如愿支走了侄女,才将心内所请向她殷殷诉说。妙弋听罢,眉开眼笑道“兰心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我喜欢。她若嫁给炽儿,你我姐妹也算亲上加亲了,晚些时候我会将此事禀告陛下。”

红霜心满愿足,她为兰心能够觅得心上良人感到欣慰,看着端坐琴桌后专注于抚琴弄弦的侄女,心中犹似当年她得入燕王府时那般欢畅。

就在红霜姑侄满心欢喜,为出嫁做着准备时,张辅再次传入家书,声称皇长子大婚或同时迎娶正、侧妃数人,请求姑母为兰心争取正妃之位。红霜深以为然,她妆梳一番,立刻奔中宫而去,却恰在坤宁宫宫外碰到由内行出的天子銮仪。她太久未见朱棣,可巧遇见反而忙乱起来,稍显急惶地朝他行礼问安,冷不丁被他问道“贵妃前来,所为何事?”

这原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哪知她太过紧张,将真实所想竹筒倒豆子般尽说与他知,还鬼使神差地追问一句,“未知陛下给大皇子册定的正妃究竟是哪家姑娘?”

朱棣只道红霜入宫后恪守嫔妃本分,从一个锋芒毕露,驰骋纵横的女将到甘于平静,久居深宫的后妃,他时常为不能回应她的深情而心中有愧,岂知她的那些淡泊从容,无欲无求似乎只是表象,她亦会为了富贵显达与家族利益忙前跑后地探听消息,可为皇长子择立正妃,兹事体大,她如此殷勤联络,主动打感情牌,怕是会令皇后碍于情面,从而左右最终的结果,此等动机可是他称帝后最为反感的。加之他日前收到张辅与众臣联名推举二皇子高煦为太子的折子,才确信竟连他视为亲信的新城侯张辅都被二皇子给笼络了,这岂非犯了为君者的大忌?

朱棣略一思忖,对红霜道“朕与皇后议定,炽儿的正妃乃姓张。贵妃可否满意?皇后方才乏了,朕已嘱她歇下,看来贵妃来的不是时候。”

红霜既已知晓张氏女为正妃人选,心想除了侄女张兰心还能有谁?遂再无疑问,知趣地离开。然而她始料未及的是,朱棣口中的张氏并非张兰心,而是指挥使张麟之女张如翡。

洪武帝朱元璋在世时曾立下规矩,大明后世的皇后只能从平民女子中择定,绝不可在当朝权臣之女中选立,虽说新朝还未册封太子,但朱棣在与妙弋相商后,已内定长子高炽为皇储的不二之选,基于此因,如翡自然比母家世袭诰券的兰心更有优势。

妙弋明白朱棣的用意,独独担心炽儿会否为迁就父皇而心生委屈,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儿子,谁知他竟十分旷达通透,反而对母后道“其实儿臣也觉得如翡比兰心更贞静持躬,心系百姓,儿臣尊重父皇和母后的决定。”

永乐二年,皇长子朱高炽晋封皇太子位,入主东宫。同日,张如翡受册皇太子妃,兰心为侧妃,侍执巾节,共侍夫婿。大婚当夜,高炽依规制与太子妃共度良宵,兰心独对红烛,默默垂泪,她不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姑母明明肯定地告诉她皇太子妃非张家女儿莫属,谁成想此张家女儿非彼张家女儿,她白白高兴一场,看着张如翡志得意满,风光无限的样子,她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更为憋屈恼火的却是二皇子高煦,他虽已在兄长得封皇太子的当日晋升为汉王,可他原本就志不在此,先前为赢得皇储之位,他投入了太多心力,物力、财力,如今尽付东流,犹似痴梦一场,他硬着头皮参加了晋封汉王的典礼,连兄长大婚的喜酒都未喝完,便以旧伤复,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回到汉王府,他越想越闹心,命人搬来整坛整坛的烈酒放量狂饮,喝了个醉玉颓山。

月白风清的午夜,朱棣宿在坤宁宫,睡意朦胧间,他只觉身体轻飘飘的,不知不觉将身来到母亲?妃曾居住过的柔仪殿。令他惊异的是,殿内的装饰摆设竟与母妃在世时毫无二致,他的目光落在翘头案上那对母妃钟爱的龙泉窑青釉花觚上。忽而,神奇的一幕出现,幼年时的他领着同样幼小的弟弟朱橚,从殿外踉跄跑来,两人手中各举着朵红茶花,扶着桌案,踮起脚尖,将茶花插放进花觚内。

一个遥远却熟悉的声音自内室传来,朱棣转看去,却见母妃仍是年轻的模样,她慈爱地看着她年幼的两个儿子,笑容可掬地走近翘头案,一左一右揽过他俩,温柔地道“你们两个小淘气,又偷跑出去玩儿了,这是送给母妃的山茶花吗?”

弟兄俩咿咿呀呀抢着说是。?妃一人亲了他们一口,笑道“这花儿真美啊,可是这一对花觚是礼器,不能用来插花的,母妃带你们找个花瓶,咱们重新给茶花插瓶,好吗?”

弟兄俩乖乖跟在母妃身后,看着她从博古架上取下一只龙泉青瓷花瓶,而后手把手地教他们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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