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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回王府（第1页）

今夜无月，漆黑的夜空中只有繁星点缀。

行走在皇城街巷间的辘辘马车声尤其清晰，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夜风微凉，轻轻吹起马车车帷的一角，使得折腾了一日的元娘抖了抖，眉间轻蹙。

她顺手掀起车帷，细嗅黑夜的湿冷气息，眉目越疏淡，透露出淡淡的疏离感。

端坐在元娘对面的裴元修也似是察觉到了元娘的不对劲，一张俊脸上布满森寒，低声开口，“本王知你心有疑虑，可这过程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比起你洗刷了冤屈还要重要？”

裴元修以为元娘如此模样，是气他按下她心头的疑虑，是气他没有弄清前因后果便使得玲珑触桌而亡。

闻听此言，元娘缓缓转过身来，脸色却因夜风侵蚀而变得毫无血色。

她迎上裴元修的眸子，声音带着坚定，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知王爷是为了我好，也对今日之事仍心存疑虑，可我却绝不会因此事而迁怒王爷。”

“那你又是为何对本王毫无感激之意，反而有些敬而远之。”裴元修望着自己清晰的面庞映在元娘的眸中，不知为何竟将心中的愤懑脱口而出，言语里满是真挚。

话音刚落，元娘原本冷情坚定的眸子似是出现了龟裂。

她没有想到竟能在分别一月之后，见到裴元修这样的一面，胸口处刚竖起的堡垒竟有土崩瓦解的迹象，面上更是透露出慌乱。

元娘垂眸，未置一词，似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的眼底又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更是略带试探地开口，“若王爷觉得今日之事有愧于我，那我斗胆是否能求王爷一个恩典。”

马车里昏暗的烛光映照在二人身上，裴元修面上神色微动，似是在考虑元娘所说的话，又似是懊恼竟毫无察觉地在元娘面前暴露了心中所想。

“王爷放心，此事绝不会威胁到任何人，若您能答允，我愿用一切来换。”元娘望着不一言的裴元修，刚平静的内心又慌乱起来，她素手将额间的碎别至耳后，低声开口，言语里竟透露出一抹急切。

许是被元娘言语的急切所诱惑，裴元修终是又迎上了元娘的眸子，出口的话却又带上了淡淡的冷漠，“本王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何事值得你如此请求。”

说罢，他眼底染上了浓浓的探究。

裴元修也不是不相信元娘的为人，只是这么多年他听了太多别人的承诺，可达到目的之后，却没有一人心甘情愿履行承诺。

在他眼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无一例外。

而看着略有急切的元娘，现下复又想起了在修朗面前许下承诺而远嫁北部的永安，又想起今日晌午过后暗卫禀报元娘涉险，自己没来由生出一丝慌乱，顿时只觉无比可笑。

现下她竟如别人一样，仅仅是偶然得到了自己一丝一毫的关切，竟如此拿乔，他不禁想知晓究竟是何事让她如此主动。

“我……我想求王爷给小桃与王大哥……与王大哥赐婚。”见裴元修神情似有冷漠，元娘还是将早就决定的事情对着他开口，声音竟带上一丝颤抖，静静等着裴元修的答复。

其实这件事元娘早已思虑良久，她早就想着找一个机会与裴元修说此事，只是还是没等她开口，便生了袖娘滑胎的事，硬生生将此事耽搁了，现下借此契机，元娘才如此急切，便将所有事都抛诸脑后，并以自身相求。

可是，元娘却忽略了，现下在她面前的裴元修与她所熟知的并不相同，甚至可以说这几年，他变得不复当年的温润，就连骨子里的血都染上了冷血。

【竟是为了这件事。】

裴元修的眸子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原以为元娘会借机提出各种非分要求，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如此让她付出真心的请求却是为了别人。

他瞧着元娘垂在身侧的手因紧张而用力的搅着裙摆，扬起的眉眼闪着亮光，满含真挚，遂敛起心下的情绪，握紧的拳头虚挡在唇边咳了两下掩饰自己此时的尴尬，声音也不似刚才的冷漠，只是还是略有疏离，板着脸开口，“只是因为这件事，你便向本王许下重诺。看来，这小丫头对你竟如此重要。”

元娘眼见裴元修神情有所松动，眸中的光亮更甚，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柔声道：“小桃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她自小便没了父母，自我睁眼便陪在我身边。明明年岁比我小不了多少，可却总是挡在我前面，这样一个软糯的姑娘如今也已有了如意郎君，如若我不对她多上上心，那么以她的性子，她绝不会离开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所以，我还希望此事由王爷开口，若我开口，她必然不会同意。”

裴元修思虑着元娘的话，不明白为何她要称呼小桃为“孩子”，也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自她睁眼开始】，更不明白明明是平静的叙述，可神情却略显孤寂，好似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错开元娘抬起的眸子，掩饰住心底涌上的莫名感觉，低声回复：“本王可以答应你，你亦可以收回你的许诺。王子麟追随本王许久，他也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待他们二人成婚之日，本王会在府外另赐一座宅子，而你那小丫头也可在白日里继续服侍你。你意下如何？”

元娘胸口处的期待被裴元修此时一字一句的话渐渐填满。

她有想过裴元修会拒绝，甚至还想过裴元修会想方设法刁难她，就是没想到他能答应的如此爽快，现下竟也将二人婚后的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元娘搅着衣裙的手指渐渐收紧，竟有一丝泛白，她压抑着面上的激动，忽地垂下头，眼睛落在自己的膝头，低声开口，“那我就替小桃多谢王爷恩典，可我既然已经说了会许您一个承诺，自然不会食言，王爷大可放心。而他们二人的婚事，还希望王爷早日搬上日程。”

“自然。”裴元修垂眸望着元娘的髻，恍若没有看出元娘的情绪，他也没有拒绝元娘提起的承诺，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半晌，裴元修听着马车行在皇城的辘辘声，心中又生起一丝懊悔，他蹙了蹙眉，将心底涌出的关切狠狠压了下去，缓缓合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