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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乡愁（第1页）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看着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的学生们，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严小盐恍然感觉自己回到了中学时代，那时候，每天早上，她也和她们一样，闹钟响了三次之后才睡眼惺忪地被迫起床，麻利地洗漱，在楼下米粉店草草吃完早餐，蹬上自行车飞奔，赶在校门关闭前进学校，上早自习。

严小盐没有坐公交车，也没有打车，她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任凭往昔的时光在身边湍急闪过，一路上，四处都有急流，四处都是缓滩，四处洒满阳光，四处沾有雨露。以往回来都没仔细看，今天慢慢走，细细看，现不过几年时间，变化真不小，经过学校时，她现学校的大门已经重新修过了，透过院墙，看到里面正在修一栋新的教学楼，学校门口的文具店和小餐馆已经换了招牌，她经常关顾的cd店已经变成一家冷饮店……她的青葱岁月永远留在了这里，再也找不回来。

一路走，一路感慨，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附近。半年没回来，感觉很陌生，又很亲切，她已经好久没这么早出现在附近了，此前即便回家，也往往是睡到中午才起床。清晨的薄雾，迷蒙的阳光，她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凑巧的是，今天早上恰好有点雾霾，感觉有股硫磺味，说淡不淡，说浓不浓。

楼下的米粉店没什么人，严小盐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收拾桌子，不免有点失落，这家米粉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她记得是她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开的，一直到她高考完去成都上大学，差不多每天早上，她都在这里吃早餐。物是人非啊，店依旧是那店，人却已非故人。她惆怅地站在门口，对年轻女人的问询不理不睬。

年轻女人见她不说话，把碗筷放进清洗池，走到她面前，再次问“吃米粉吗？坐吧。”

“那个……以前的老板……”严小盐一时语塞，她想知道那对老夫妻的情况，不知贸然问一个陌生人是否合适。

这时，白苍苍的婆婆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到严小盐，楞了一下，她很快认出是在她店里吃了十几年米粉的老顾客，惊喜地招呼“哎，快坐，快坐。”她走到桌前拉开一根凳子，示意严小盐过去坐，然后对着年轻女人说“小碗杂酱米粉，少要辣椒，不放葱。”

严小盐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店还是原来的店，人还是原来的人，一切都没有变，老婆婆依然记得她，记得她吃米粉的习惯。生活中这样的小意外，总是让人感动不已。她快步走过去，坐下之后，笑着说“我还以为换人了呢。”

老婆婆坐她旁边，对年轻女人努努嘴，说“我儿媳妇，这个店交给她了。”

严小盐大感意外，忍不住掩起了嘴，她记得老夫妻的儿子有些轻微的智障，看起来很正常，一说话就露馅，三十多岁的人了，思想跟小学生差不多。老夫妻起早贪黑地忙碌，很大程度都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想不到啊，严小盐还以为他找不到老婆了，她心里既惊又喜，拉着老婆婆地手说“你好福气啊，找了这么好个儿媳妇。”

这时，儿媳妇端着米粉过来了，老婆婆介绍说“我们的老顾客，在这里吃了十几年米粉，后来考上了大学，去了大城市。”她对严小盐笑了笑，很礼貌。放下碗的那一瞬间，严小盐看到她的左手少了两个手指。

老婆婆招呼她慢慢吃，和儿媳妇一起忙碌去了。吃一口米粉，喝一口汤，满满的幸福感，胃知乡愁，乡愁不是华丽的辞藻，不是矫情的感悟，只有再次吃到陪伴你成长的食物，乡愁才会变得真实，严小盐的乡愁，在这家小小的米粉店里。

严小盐知道，她的幸福感，不仅仅是吃到了熟悉的米粉，唤起了乡愁，又立刻平复了乡愁。更多的幸福感来源于对老夫妻的祝福，曾经以为无望的事情，得到了圆满的答案——即便不算圆满，也接近于圆满。只是，儿媳妇虽不算漂亮，模样也还端庄，看她做事情，是个爽利的人，为什么会和智障儿子结婚呢？严小盐不自觉想到触目惊心的两根断指，看来，儿媳妇也是有故事的人。

热乎乎的米粉下肚，让积蓄一晚上的疲劳感再次爆出来，严小盐喝完最后一口汤，忽然感觉困倦至极，困到她想趴在桌上睡一会。所幸回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回去，她可以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她给了钱，和老婆婆寒暄两句，出门前，儿媳妇笑着招呼她“常来。”

进小区，上楼，严小盐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强撑着开了门，走进自己的卧室，看到新铺的床，感觉很温暖，肯定是她爸铺好的。忽然，她感觉什么东西很刺眼，望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床边的墙上，是那幅海报，吴亦凡的海报，曾经，她每天晚上都要盯着这幅海报看二十分钟才能入睡，常常在梦里梦到他，如今，这幅海报异常刺眼，刺眼到让她感觉羞愧，羞愧自己曾有过那样一段幼稚到不可救药的青春。

她想把海报抓下来，撕得粉碎，把曾经的幼稚撕得粉碎，可是她实在太困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没有力气完成。她倒在床上，衣服都来不及脱，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无比香甜的一觉，醒来时，严小盐有点懵了，她分辨不清身处何方，看了好久，才明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眼神一闪，又看到吴亦凡的海报，此时，她有力气了，却又不想把它撕碎。

她忽然明白，过往的青春早已一去不复返，一切虚妄和不虚妄的幻想、一切幼稚和不幼稚的追逐，她所有的梦，彩色的梦，黑白的梦，都如同这张海报一样，被永远锁在了这个小房间里，只是偶尔会被她再次唤醒。

思虑间，手机响了，她手忙脚乱摸出手机，可能是她妈醒了，一看，果然是严元，她忙不迭接通电话，急声问“妈妈醒了吗？”

“醒啦，醒啦。”严元很激动，说“等你过来，我们一起进去看她。”

“我马上过来。”严小盐急冲冲地起身。挂电话的那一刻，她看到屏幕上的提醒，有不少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来不及看了，她只想立刻冲到医院。

下了楼，她看到天色已经有点暗，上了出租车，她才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竟已经下午五点过了，这一觉，真是睡舒服了。看完时间，她点开未接电话看了一下，何晓峰打了三个，吴芳和王萌萌各打了两个，还有两个陌生号码，不知谁打的。

她想第一时间给何晓峰打过去，告诉他，妈妈已经苏醒的好消息，拨号前，她又感觉等去了医院，看了情况之后再说吧，不妨先看看消息，何晓峰打电话找不到她，肯定会给她消息的。

点开微信，她无心看其他人，直接点何晓峰，有三条，第一条“阿姨的情况怎样？醒了吗？”

第二条，“怎么不接电话？我有急事跟你说。”

第三条，“曾大成的日程有变，会面改在明天上午，我现在飞去香港，已经上飞机了，马上起飞。”

不知道为什么，几条普通的消息，看完之后，严小盐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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