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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句家训（第2页）

说完这句，青年诡异一笑，大袖飘飘而去。

将军府听潮厅，白衣公子终于见到了这位一国之柱的神将大人，绘着大周版图的巨幅屏风前，两鬓微霜的高大老人坐在案后面色端详，手里正捧着一本先贤所着的《周礼》，将军大人没有抬头，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年轻公子坐下，等他看完这一章再聊。

临湖的回廊大开，宽敞的大厅多出几丝凉爽，左的案几上已经摆好一盏香茶，茶盏是品相极高的官窑瓷所制，茶香四溢，行了一礼的公子肃容颜，整衣衫，轻轻落座，瞅了一眼巨幅屏风，然后垂下眼帘，用手指绕着瓷盏，在案几上慢慢划着圈。

一圈又一圈！

青瓷盏飘出的茶香浓转淡。

高大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合上了书页，起身后两袖甩清风，微笑说道：“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兵蛮子在你面前端起书本是摆架子，故作姿态。”

年轻公子摇起头：“怎么会，薛叔是朝堂上的肱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老人哈哈大笑，“是的，我就是要晾你一晾，亏你喊我一声薛叔，你说你，什么时候入的京……怎么？将军府的路难道不好找，还是这里的酒水填不饱你的肚子。”

早就准备好一套措辞的年轻公子望向高大老人，最终却选择了尴尬一笑，无言以对。

老人啧啧感叹，“一晃多年，上次见你还是撒尿和泥的年纪，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年轻的公子自然能听出“你们我们”的含义，于是笑道：“好酒越久越醇嘛，薛叔老当益壮。”

说完竖了个大拇指，高大老人装作没看见，平和道：“不如搬过来吧，要不然等你回了江南，定国侯大人怕是要嚼我的舌根，说我这个老家伙太抠门了，他的宝贝公子好不容易入趟京，我竟然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您老饶了我吧，举人巷住得就挺好，街坊邻居图个热闹，吃喝用度都方便，不是都说市井烟火味，最抚凡人心嘛，确实如此，每次闻到巷口的白汤混沌飘出的葱花香，我总是忍不住。”年轻公子咂了咂嘴，摸起了肚皮，意味深长地笑道，“关键还有……自在！”

“狗屁的葱花香。”老人轻轻哼了一声，白眼道，“这最后两个字才是你的肺腑之言吧。”

年轻公子谄媚一笑，高大老人转身负手踱步，缓缓走向临湖的廊道，年轻公子赶紧跟上，微风拂面，两个人凭栏远眺，满眼波光滟滟，清空万里。

戎马一生的老人两鬓垂下的几缕霜丝微微飘荡，老人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京都有意思吗？”

年轻公子扶着白玉栏杆，脱口而出道：“有意思！”

老人笑道：“京都不比江南，有些人和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你以后会越来越了解，但我要说的是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还待在京都一时半刻，就没有人能伤你一丁半点。”

年轻公子满脸错愕，于是，故作惊讶道：“不至于吧，难道京都还会有人对我不利？”

高大老人望向年轻公子，玩味一笑挖苦道：“自作聪明，从赵长宁的学士府到香河观湖居，还有昨晚的红袖招，你做的这些混账事到底是率性而为，还是有意而为？”

年轻公子面向栖湖，这一刻心潮如大江奔腾，但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高居庙堂的花甲老人无奈道：“朝堂上都知道我薛满庭一生叩拜怀远，不是因为他能配享太庙的彪炳战绩，也不是因为他高鸟尽、良弓藏的气度，而是因为……”

老人略做停顿，挑起冷峻如山的眉头继续道：“将军功高不封，十几年前，你爹入京的时候，和我有过一次促膝长谈，他跟我说过江南老宅的一句家训，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方见脚跟。”

年轻公子扶在栏杆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慢慢转身望着老人，再次唤了一声：薛叔。

薛满庭爽朗大笑，他伸手拍了拍年轻公子的肩膀，又肃颜道：“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我更清楚将军用一世伟业换来江南老宅上的门楣匾额的份量，傻小子，你的任务不仅要让这张匾额传下去，而且……”

老人双目炯炯有神，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要让它不染尘泥。”

年轻公子眼眶微涩，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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