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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页（第2页）

  白云归依旧不见。

  淅淅沥沥下起来寒雨，屋子里烧了壁炉，却沉静得压抑。韩夫人与蔡夫人、贺夫人站在缠枝铁门外，三个微胖的身子那般孤零。副官替她们撑了伞，依旧打湿了衣襟鞋袜，簌簌抖。

  白云灵咬着唇，忍不住往楼上白云归的书房瞧去。

  片刻，白云归突然站在二楼楼梯蜿蜒处，居高临下的对画楼道：&1dquo;夫人，你亲自去劝韩夫人回去&he11ip;&he11ip;告诉她，有些人命短福薄，是命中注定的。与其闹得这样不可开jiao，不如想想她年迈的婆婆和另外的儿女&he11ip;&he11ip;”

  屋子里落针可闻，唯有壁炉里银炭噼啵声。

  卢薇儿装作低头喝茶，白云灵水汪汪大眼睛哀切望着白云归，慕容半岑低垂了眼帘不说话。

  画楼起身，道好。

  副官撑着伞，她沿着官邸门前的雨花石小径慢慢走着，白狐坎肩上落了寒雨，滚滚水珠似夏露般晶莹透亮，随着她的步伐，又纷纷滑落下去。

  袖底浸寒，画楼的皮鞋丝袜已被打湿。

  缠枝铁门上的藤蔓渐渐枯萎，萧肃清冷，无绿意摇曳的盎然。

  副官开了门，韩夫人瞧着画楼稚嫩脸庞上的淡淡冷意，声音清冷叫了声夫人，便不再多说。

  蔡夫人与贺夫人亦喊了声夫人。

  画楼同样冲她们颌。

  &1dquo;韩夫人，雨越大了&he11ip;&he11ip;”画楼慵懒开口，似漫不经心，&1dquo;督军让我跟您说，回去吧！”

  韩夫人愤然扭头，不搭理画楼。

  画楼施施然笑了：&1dquo;督军还说，有些人命薄，是上天注定的！夫人要认命！”

  蔡夫人和贺夫人愕然，脸上闪过兔死狐悲的凄凉。

  韩夫人震惊，宁静脸庞微微扭曲：&1dquo;夫人，您也是女人，您也将是母亲，怎么说得出这般薄凉的话？您也是刚刚从俞州来，妻离子散一家人不得团聚的苦楚您也是深有体会的，我以为您会跟我一样痛恨男人们的卑鄙政治，您怎么还为虎作伥？您以为您如今从老家出来，就有光明前途？我家的老三，换的只是您一个人，将来您有了子嗣，一样要送回霖城去！”

  画楼脑子里转的飞快，脸上却已经平静，只是唇瓣的笑意浅了一分。

  韩夫人已经落下泪，哽咽难语：&1dquo;如果&he11ip;&he11ip;如果您的女儿长到十五岁，聪慧美丽，白督军却因为她不能有政治利益，不管她的生死，您会如何？老爷不管橙儿了&he11ip;&he11ip;她只剩下我这个娘亲！白夫人，如果您以后的孩子得了重病，去日本明明可以医治，我们家老爷却因为当初与白督军的约定，非要将她囚禁在霖城，您会不会像我一样，跪在韩府门口？”

  画楼渐渐觉得清晰，袖底更添寒意。韩夫人那带泪眸子如冰凉锋利的刀刃，刺入了她的血rou，冰冷又疼痛&he11ip;&he11ip;

  &1dquo;我不奢望夫人帮我在督军面前说好话，只求夫人，别bī我离开&he11ip;&he11ip;”韩夫人后背微直，声音已经敛了半分哽塞，&1dquo;站在这里的，只是韩橙的母亲，不是韩夫人！”

  回到屋子，画楼半身旗袍已湿透，宝蓝色绣金线杭稠闪烁金色光泽，妖娆妩媚。她脸上却无半分表qíng，眸子里一片死寂。

  一股冷意从脚底一直延伸到透顶，让她渐渐觉得周身都在凉。

  她曾经问过白云归，为何他的地盘在俞州，却将家人全部留在霖城。

  白云归当时说，老一辈离不开祖坟&he11ip;&he11ip;

  韩夫人却告诉她，这是男人们卑鄙的政治&he11ip;&he11ip;慕容画楼，是韩家老三换出来的。

  韩家女儿生病，需要去日本医治。可是韩家督军觉得她不重要，不肯跟白云归开口，甚至可能说过，不想让白云归放人。

  因为他这个女儿出去后，白家又要有一个人离开霖城&he11ip;&he11ip;

  就像当初韩家老三换慕容画楼一样！

  韩夫人说道这样明显，画楼岂会不懂？

  原来，他们&he11ip;&he11ip;他们将家人互相送做人质！

  难怪韩夫人背井离乡在俞州，难怪她尊为夫人，家庭里却没有庶子庶女&he11ip;&he11ip;

  难怪白云归不肯接爹娘来俞州过年！

  &1dquo;大嫂？”白云灵与卢薇儿被画楼那空dong无物的眼神吓住，左右扶住她。

  半晌，画楼才回神，莞尔一笑：&1dquo;没事&he11ip;&he11ip;你们坐吧，我上楼去换身衣裳，都淋湿了&he11ip;&he11ip;”

  换了一件藕色印度绸斜襟短夹袄，青灰色net些，绾了低髻，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恬柔与宁静。

  她去了白云归的书房，将自己见韩夫人时说的每句话与韩夫人的每句话都告诉了他。

  当时那么多副官在场，就算她不说，白云归亦会知道。

  &1dquo;你明白她在说什么吗？”白云归脸上毫无往日煞气，声音里添了疲惫与落寞，&1dquo;&he11ip;&he11ip;以你的聪慧，你能听懂的。”

  原来他对她已经这般了解。

  画楼明媚一笑：&1dquo;大致能听懂：她的女儿生病了，督军不肯放她去日本治疗。韩家是督军手里的人质，就像白家是韩督军手里的人质一样。古时各国间jiao好，就会互送送皇太子做人质&he11ip;&he11ip;督军，我说错没有？”

  白云灵斜倚在沙椅里，目光有些涣散，手里的雪茄抽了出来，半晌没有点火。

  &1dquo;是啊！”他声音里嗡嗡的，似自嘲般扬了唇角，&1dquo;你说的不错，我们是互换人质&he11ip;&he11ip;韩家、蔡家、贺家是冀地三位督军的家属，他们的父母、正妻嫡子女都在我手里。我的父母、正妻嫡子女、五叔的正妻嫡子女、二弟的正妻嫡子女，全部是冀地军政府手里的人质&he11ip;&he11ip;这是八年前我们从叶都督手下分得兵力，亦从湖广开始打地盘开始，定下的盟约：此生永是盟友。”

  韩夫人说，这是男人肮脏卑鄙的政治&he11ip;&he11ip;

  不，这是四分五裂时局下龌龊的私yù！

  画楼只觉得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