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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南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腿脚瘫软地半跪在她床前,闻言哽咽地嗯了一声,神色悲恸:&1dquo;是,是我。”
&1dquo;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握着她冰凉的指尖,一点点贴近胸膛,道:&1dquo;欠你的东西,我来还了。”
&1dquo;晚了。”云籁的视线顺着他手掌往下,看到薄薄的一层皮包着骨和血肉,许久,才缓慢地动了下眼珠,道:&1dquo;一月之约,你晚了十年。”
她平静地摊开手掌,给他瞧上面布满黑线的纹理,说:&1dquo;我控制不住杀了人。”
&1dquo;我要死了。”
说罢,她如青葱般纤细的食指在陈淮南胸膛前勾线般勾了勾,后者眼神顿时如傀儡般迟钝下来,大片大片的记忆不受控制呈现在诸位眼前。
十年前,陈淮南是典型的富家小公子长相,因为常年被关在家中不见天日,他那一双眼看什么都带着股烂漫的好奇,常捧着书往林边一坐,任由花叶落满身,路过的小动物不怕他,熟了甚至会主动蹭到他手边讨点吃的。
他温柔而慎重地对待世间一切事物。
云籁是来找桃知办事时偶然遇见他的,四月春光烂漫,陈淮南躺在桃树下,笑着与一只松鼠手碰手地对了一下。那一刻,云籁觉得他比身为桃花妖的桃知更像桃花妖。
她身为大妖,不喜和人类接触,见过这一幕,也只停顿片刻,而后脚步不停地往海底回了。
可这世间许多事,好像都有命定的缘分,一旦开头,后面便会66续续的产生交集。
那段时间,云籁见了他许多次。
忍不住现身时,她曲着腿,飘飘然从桃花树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灵巧轻盈的蝶,她仔仔细细打量他,对上那双温润如玉的眼,不喜地皱了下眉,声音凉飕飕的:&1dquo;你的身上,背负了三百八十一条妖的性命。”
少年怔然,而后璀然一笑,冲她行了个礼,声音比春风还温柔:&1dquo;姑娘说笑了。”
他长这么大,见过的人都很少,更何况妖呢。
云籁原想嘲讽他,可他那双眼睛实在干净,干净到以她上千年看人的阅历,都挑不出任何一丝端倪,仿佛他原本就是那样干净而纯粹的一个人。
几日的相处下来,云籁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
陈淮南身体不好,常常躺一躺就苍白了脸,可偏偏对这世界充满了诸多好奇。他会捕捉花朵一瞬间绽放的姿态,会聆听竹林簌簌的风声,会温柔抚摸鱼的脊背。
甚至,他会在得知云籁妖族身份的时候屏住呼吸,而后好奇又礼貌地问她妖族是怎样的习性,和人类有何不同,最后笑着道,妖必然也是一种美好而温柔的生物,就和云籁一样。
那个时候的小公子,实在是迷人极了。
迷人到一向清醒的大妖也开始目眩头晕,摇摇晃晃沉醉其中。
在此期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直到有一天,他早早在海边的滩石上等她,手里提着一盒精致的糕点,见了她,抱歉地笑了一下,唇色乌白,声音虚弱:&1dquo;云籁,我得回一趟家。”
&1dquo;父母病重,我得赶回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云籁说不清那一瞬自己是什么感受,她站在浅浅的浪花里,垂着头,半天才冷冷地憋出一句:&1dquo;你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或许会死在半路,或许会连父母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1dquo;你身上全是死气,时日无多了。”她认真地看着他,逐字逐句地道。
&1dquo;我知道。”小公子像是早看透了生死,跟她耐心解释道:&1dquo;云籁,我们人族讲究这个,生育之恩大过天,我和兄长得在父母最后时刻侍奉在窗前。”
云籁像是无话可说地点了下头,而后见他将盒里的糕点拿出来,递到她面前,道:&1dquo;这是我先前答应过你的,人间酒楼里卖得最好的杏花糕,不过我手笨,怎么学也做不像。你若是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说完,他有些赫然地垂眼,看起来羞愧又自责。
云籁与那三两块歪歪扭扭的杏花糕大眼瞪小眼,心想,杏花糕若是真长这样,那酒楼估计一天都撑不下去就得关门。可想过之后,一股酸酸涩涩,压也压不下去的情绪便控制不住地喷薄而出。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族。
那样的温柔,细致,体贴。
于是一眼便心动,相处即沉沦。
&1dquo;若是你回去,还想回来吗?”她问。
昭昭日光中,他点头,应得温柔:&1dquo;我与兄长,以后都会长住在雾到城,我喜欢这里,自然会回这里。”
云籁交给了他一颗湛湛光的珠子,认真道:&1dquo;我将妖珠借给你,一月之后,你回到此地,将它交还给我。”
&1dquo;失去它,于你而言,有什么危害。”陈淮南珍而重之地握着那颗珠子,问。
&1dquo;一月之内,我尚能应付,若久不收回,将不能在白日现身,再久,便是心性失控,生机流失。”
那颗妖珠,在陈淮南手中,顿时比山岳还重。
离开村落的时候,他以为,这次一别,归期已定。
他以为,父母逝去,兄长那样疼惜自己,在最后的时光里,必然如他所愿,让他在那个海边的村落里静静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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