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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家子弟们至今没有将那些寒门士子看在眼里，可是6裳就算没见过那些人，也能猜到，今年必是一场恶战。等到关键的时刻，未必不会需要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但她没有对6裴说实话。

  6裳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慢慢回想今日听到的消息。

  6裴经常有客人，他是6家的主脉嫡支，从小就才名远播、交游广阔，成年之后又开始接手6家的各种事务，每天都有好几拨客人上门，有时也会出门去应酬。

  很久以前6裳就注意到了，如果登门的是那些年纪差不多的朋友，6裴就会大开院门，与他们尽情欢宴。如果来的是世家之中说话有分量的人，办的是正事，他就会屏退身边的人，让他们远远守着，自己烧水斟茶，以待贵客。只有他自己的心腹之人前来回话，才会紧闭门扉，不许打扰。

  也只有最后这一种，说的才是要紧的事。

  6裳虽然只听到只言片语，但光是“6继善”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她确认是在说什么。

  6继善是6家旁支出身，论辈分是他们的族叔，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子。6家对他颇为看重，所以到了适婚的年纪，为他选的是裴家的小女儿。

  裴就是6裴名字里的那个裴。

  当年6氏嫡支和裴氏嫡支联姻，可是轰动整个烨京城的大事。只看他的名字就知道，6裴从出生起，就是这一代最受瞩目的世家子弟。就连中书令韩青家的嫡长孙，也要逊色许多。

  那时两家好得蜜里调油，结了一桩美满的亲事，就想再更进一步，亲上加亲，于是才为6继善说了裴家的小女儿。

  谁知道相看那天，6继善没有看中秀外慧中、端庄稳重的裴姑娘，却一眼相中了她守寡一年，回娘家小住的姐姐。

  其实世家之中，也不是没有寡妇再嫁的，何况裴大姑娘还这样年轻。所以6继善毫无城府，直接对家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他想来，大概6裴联姻，谁嫁谁娶，娶谁嫁谁，都没有分别。反正婚事还没有对外公布，换个人是很轻巧的事。

  可是说来也巧，裴大姑娘死去的丈夫，就是张侍中的儿子。

  张大人痛失爱子，迟迟不能接受，就连他住的地方也如生前一般保存，他的妻子又岂能在这时另嫁？

  这桩婚事遭到了三家人的强烈反对，自然是不可能成的。6家主苦口婆心劝了半夜，见6继善终于安静下来，看起来是认命了，总算放下心来，回去休息。谁知下半夜，6继善就收拾细软从家里偷跑出去，带着裴大姑娘私奔了！

  这件事，当年在烨京城同样闹得沸沸扬扬，张家、6家和裴家的关系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不过毕竟是世家，凡事都以大局为重，在6家和裴家相继将6继善和裴大姑娘除名之后，大家的关系就又恢复了。

  但在6家，这事还没完。

  这桩婚事是6家主和夫人一力促成的，现在既对不起裴家，也对不起张家，更要承受外人的笑话，对6继善这个曾经着重培养的家族子弟，再没有一分顾惜。因而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6家始终没有放松对6继善的追捕。

  直到6家主和夫人6续病逝，事情才不了了之。

  但是现在，6继善又出现了。

  不但大摇大摆地回了京城，甚至还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看重的人，进入礼部担任学官，看起来前途无量。

  别人怎么样不知道，但6裴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结果？

  6继善既然站出来了，自然就不可能再隐藏这些年的踪迹，6裴一知道此人的存在，就立刻派人去查了他这些年的经历，想要抓到能对付他的把柄。

  奈何6继善这些年来过得实在太落魄，一直在为生计奔波，竟没什么可说的事。

  算来算去，他身上唯一的“污点”，还是当年与寡妇私奔之事。这是私德有亏，若是直接揭破，在舆论压力下，想来皇后也不会再用他。只是那样一来，6裴张三家的旧事就会再次被翻出来。

  所以直到现在，世家这边风平浪静，似乎完全没有因为6继善的出现而受到影响。

  但很显然，6裴并没有放弃，一直在继续调查。今日，他的人就是来汇报这件事的：他们找到了裴大姑娘落脚的地方。

  6继善显然很明白回京之后会遭遇什么，所以一早就把人托付给了可靠的朋友，对方也确实藏得很好，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人抓回来。

  想到这里，6裳不由睁开了眼睛。

  她站起身，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做。

  虽然她也是6家主和裴夫人的孩子，但大概是她出生的时候，6继善的事已经没什么人提起，6裳对这件事也不像6裴那般执着。甚至从本心里，她是有些同情这对夫妻的。

  特别是最近，6家开始给她议亲，每每想到自己就像是一件商品，摆在货架上任人挑选，没有人会考虑她自己的意愿，6裳就会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为自己的将来而焦虑。

  所以她佩服6继善的决断，更赞赏裴大姑娘的勇气。

  毕竟她们从小就被教导，作为家族的一份子，他们享受了家族赋予的种种权利，必要的时候也需为家族出力。当然，说法没有那么功利，可归根到底，不就是这么一回事？